过了小半个月后,长安城里多出来一位修成君。这位修成君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长陵邑的金俗。
听说刘彻是大张旗鼓去长陵邑接的人,回来就拉着金俗拜见太后去了,当天下午金俗就被赐了名号、宅邸和奴仆,成了汉朝第一个异姓公主。
一时间有关金俗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当然没有人敢说她什么不好,大约都是说她苦尽甘来,再也不必上山捡野菜了的话。除此以外还有说刘彻心肠好的,说他爱护异姓姐姐,宅心仁厚。另外,也有不少人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的编排王娡,只是不敢那般大肆宣扬。
当然,这些个流言都有刘嫖在推波助澜。长陵邑不是什么小地方,金俗的宅子附近多的是人,随便给几个钱就能把话传出天去。
金俗原先的日子过的越惨,才衬的出当朝的太后有多心狠啊。
一个没了慈善名声的太后,一个被人议论的太后,还有什么脸面参与朝政呢?
“宫里的顺安传了话过来,说太后病了。”秀纱跪坐在她身边轻声说着,拿起茶壶往茶杯中倒水。
刘嫖拿起来,啜饮了一口道:“如何病的?”
“说是心绪激动病的。还放出话去,说修成君从小跟着她的父亲,不曾想过的这般艰难。”秀纱放下茶壶轻声回答。
“倒是个好说辞啊。”刘嫖又饮了一口水,“可是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谁又会轻易相信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不管如何都掩盖不了太后二嫁的事实。”
风水轮流传,地位也是如此。
若是她的父亲刘恒、弟弟刘启还在世,她根本不会惧怕宫中任何人。只是可惜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她的侄子刘彻。她的地位比起王娡这个太后来,已经低了不少。但地位高低对换不代表她要默默忍受,就这么算了。
如何能算了?她的丈夫和一双子女都毁在这个毒妇手里!
你不是要争名夺利,要做站在人前的太后吗?我偏不让你如愿,偏要把你曾经不堪的过往翻出来。只要金俗在长安城里居住一日,你王娡就永远要被人打上爱慕虚荣抛弃子女的标签。就你这样的人也想服众,也想弄权?做梦去吧!我盼着你在长乐宫里‘好好’颐养天年。
“修成君说想见您,我说您要去园子近来收拾东西挺忙的,就给回了。”秀纱轻声说道:“她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奴婢把它们放入库房了。”
刘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声叹了一口气:“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只是见面就算了,总归是利用了她一场。”
“公主,您别这么说。”秀纱宽慰她道:“这是老天看不过眼去,将修成君送到咱们跟前呢。再说了,若不是您知晓了她的身份,修成君也没有今天的好日子。”
兴许吧,刘嫖怅然的垂下眼眸,片刻后轻声问道:“近来去长门宫的人还多吗?”
秀纱舒缓的笑容一顿,静默的摇了摇头,“御前的人去了几次就没再去了。寻常平阳公主去的比较多,但近来也不怎么过去了。哦,奴婢还听说,之前宫里的卫美人也去见过皇后娘娘。”
“都是劝阿娇回去的吧。”刘嫖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不过,看这个样子也都不想劝了。”
宫里头没有人能压制王娡的时候,刘彻才会想起陈若华来,现在王娡偃旗息鼓,陈若华对他就没有用了。
没有用才好啊。很多人成就成在有用两个字上,坏也坏在这两个字上。
此时此刻,刘嫖终于露出了一个舒缓的,真心的笑来。
“去东院给融儿说一声,就说既然都收拾好了,明日就出发吧。长陵雅园那边估计都收拾好了。”刘嫖站起身来往后面主院走去,“只是,我要先去一趟长门宫。”
第二日,长门宫。
陈若华神情怔怔的坐在万方合馆里。她这副样子已经有段时日了,但因为心中还有对亲人的牵挂,所以还不至于到郁郁寡欢病体缠绵的地步。
除了心性还撑得住,可能还有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在长门宫的缘故。毕竟这里曾是自家的园林,伺候的大多都是自家的下人,所以不至于见到不想见的人,听到不想听的话。
只是她的内心还是弥漫着浓浓的哀伤,她不怕自己要在这住一辈子,但怕以后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陈若华看向外头,头晌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可是却丝毫照耀不到她的内心。
此时,素练将膳房送过来的饭菜放在案桌上,轻声劝说道:“娘娘,您已经许久不曾好好用膳了,人都消瘦了许多。我命膳房从伊水捞了鱼做了鱼片粥,您好歹用些。”
陈若华轻轻摇了摇头,气息轻弱的回道:“我没胃口。”
“娘娘,不吃饭怎么成呢?”素练疼惜的看着她继续劝道:“若是公主来看您,见到您这个样子,必定会心疼的。”
提到刘嫖,陈若华的眼眸渐渐变的殷红。
“是啊,有哪个母亲看到自己憔悴的孩子不会心疼呢?”刘嫖站在堂外,她的身影修长,照应在万方合馆的大堂。
陈若华眼中含泪,诧异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母亲”她嚅动着嘴唇。
“我来见你。”刘嫖温柔的看向她,随即向她伸出手去,“咱们走吧。”
“回哪去?”
“回家。”刘嫖轻柔而坚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