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刘启的权衡之术已经用的炉火纯青。
“我可以用性命祈誓,我也好,陈家也好,一定会保护太子直到他能够独挡一面。”刘嫖真挚的看着他道:“若有违背死前定会被五马分尸,死后也会被挫骨扬灰。如此,你可安心了吧。”
这个誓言极重。
可是刘启却依旧不能理解。“阿姐宁愿发下重誓也不愿让阿娇嫁入东宫?”
刘嫖垂下眼去,“我在长安住了这么些年,后宫倾轧之事见的还少吗?”
“原来阿姐担心的是这个?”刘启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一来阿娇同彘儿青梅竹马,情谊非凡。即便将来二人生了嫌隙,但他们总是亲人,不会刀剑相向。再者若是能安阿姐的心,我大可降下旨意,只要阿娇将来不做危害天子以及社稷之事,那么此生她都是太子的太子妃,将来大汉天子的皇后。”
刘嫖却依旧不曾松口,她甚至有些忧伤的看着他:“即便我立下誓言,你也不信是吗?”
自古权力动人心,这世上能信的有几个呢?站队,背叛,在朝堂都是常见的事情。
“自我记事以来,阿姐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提点我。后来母后与我生了嫌隙,阿姐也一直替我在中间转圜。”刘启缓缓说道:“长姐,你如何能狠得下心,看到我死不瞑目呢?”
他这般说着站起身走到刘嫖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口。
恍然间刘嫖好似看到了小时候的刘启拽着她的袖子问她要点心吃。
“长姐,你就最后再帮弟弟一次吧!”
刘嫖闭上了眼,眼角泪水蓦然划过。
“出去。”她说,“你给我出去!”
哎呦,这些个利益啊,真是弯弯绕绕呀!
现在越想刘启为什么要刘彻娶陈若华越觉得有意思。大家可以带入一下刘启的视角思索为什么嘎嘎嘎
刘启从堂内出来,却见陈午在院中立着。他收了自己刚刚那些浓烈的情绪,眨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容置喙的帝王。
陈午俯身作揖行礼。
刘启就这么看着他也不叫他起身。
“阿姐心思纯净护女心切就罢了,怎么堂邑侯也看不明白?”
陈午小心回答:“陛下看重小女,是她的福分,也是陈家的荣光。”
刘启垂下眼看向恭敬行礼的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堂里头坐着的是他的亲姐姐,也是他现如今唯一在世的手足。有多年的情谊在,他自然做不到以势压人。可是面前这个‘姐夫’的分量就不够重了。他说起话来根本不需要顾及那么多的情面。
“太子少年慕艾,朕也有心成全,只是不想亲自说媒却遇到阻塞。”刘启抬起手臂将拳头放至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我还想,这天底下难道有比太子还要毓秀之人?”
“依臣下看,太子万中无一。”陈午答道。
刘启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他抬腿往外走去,“罢了,你好生劝劝她吧。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何必要多加阻拦呢?”
陈午待随行的人全都走后才敢直起身来。他轻步走到堂内,正见刘嫖神色难看的坐着,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
“他在外头为难你了?”刘嫖这般说道,言语中透露着一丝沙哑和悲伤。
陈午不曾回话,只是做到她的身边,拿宽大的袖子给她擦脸。
“他是打定了主意给阿娇赐婚的。”刘嫖喃喃道,“即便我立下重誓看顾皇家他也是不信的。”
陈午擦脸的手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动了起来。
“陛下有句话说的还是在理的。”他轻声说道:“太子和阿娇两情相悦,公主何必强拆呢?”
“很多事情,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白头厮守一生的。”刘嫖回答。
陈午却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公主曾说日在当下。若是为着缥缈不定的事情而殚精竭虑,岂不是杞人忧天?”
看刘嫖并没有反驳后,陈午接着又说:“若是公主执意如此,我自然也是同你一心的。哪怕是抗旨不遵,陛下要灭我陈家满门,我也不会背弃你的。”
“你不用拿这种话来激我。”刘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站起身往后院走去,“我累了,先回去了。”
此时,刘启坐上了回宫的銮驾。马车上,他怀中抱着一个取暖的手炉,止不住的咳嗽,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一旁的春陀提心吊胆的伺候着,却不敢说只言片语。明明已经开春,但是陛下依旧畏寒,每日取暖的汤婆子不能离手。
刘启将手帕拿下来,上头已然染上了鲜血。他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不明。
春陀眼尖的看见了,顿时他头垂的更低了。
“马车到哪了?”刘启出声问道。
春陀虽然低着头,但是耳朵和脑袋都尖着呢,马车转向行进了多少他心里都有数。
“陛下,再转个弯就到宫城大街了。”
刘启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派个人去东宫将太子叫过来吧。他的太子妃还是要他亲自求娶才有诚意。”
顿了一会后,他接着又说,“回宫后宣太医,事情也不必瞒着人,该知道的提早都已经知道了,瞒也瞒不住。”
宣室殿后殿,刘启默不作声的将手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