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数不上的一群人,全都要被你的无能牵连,只是因为你的退缩。”

她也蹲了下来,眼神直视着他,温柔的抚摸上他的脸颊,尖利精致,带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碎发。

仿佛像他小时候无理取闹一样,耐心引导着自已年幼不懂事的、不听母亲话的孩子。

轻柔的声音如同在哄他入眠:“裕儿,我们全家的命都在你身上了,你是选你的手足,还是选你的外家,和那些支持你的朋友。”

腐锈天平上,一个人和一群人,吱呀吱呀的倾斜。

贝靖裕眼神空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章婕妤知道,她无忧无虑的孩子呀,在他十四岁的这一年,终究离开了。

曹娘子

而被他们谈论的贝婧初,对这个三弟的态度也很复杂。

她虽然不知道贝靖裕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她这个弟弟在宫里,清澈得太突出了。

可惜人太干净了,在脏乱的世道是活不下去的,一点点脏污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祸害遗千年。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了,如史上兄弟相残的那些人,就算他们自已顾念亲情,愿意放下屠刀。

身后的党羽也会推着、逼着他们走。

利益不是一个人的利益,而是一个集团的利益。

他怎么想从来不重要。

扶着额角,贝婧初出神的想着,还记得他刚满月的时候,小孩长开了,不会说话。

被欺负得不高兴也只能呀呀呀的叫唤。

白嫩的脸颊很好摸,一见到她就高兴的咧开没牙的小嘴。

一个贝嫣羽一个弟弟,两个小孩根本玩不过来。

那时谁也没想到她能成为太子,只觉得公主没有竞争皇位的资格,章婕妤也不觉得她有威胁,放心的把儿子拿给她玩。

然后玩哭了还给他娘,章婕妤又嫌弃的把婴儿塞给乳母。

回过神来,贝婧初向后靠去。

想这些做什么,所谓的和谐不过是因为她弱小,没人把她当回事,只是一份嫁妆打发出去的公主。

想通后,那丝郁结也没了,有舍才有得。

她不可能为了表面的和谐就放弃让自已强大的机会,便只能偶尔缅怀经年,伤春悲秋一下。

才收回情绪,就被长烟的通传唤回:“殿下,皓月来了。”

“进。”

皓月进来,长烟知道是自已不能听的,退了出去。

贝婧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现在不是皓月每日禀报消息的时辰,突然前来,定有紧要的事急需处理。

果然,她说:“探子来报,曹家投靠咱们的娘子被发现了。”

贝婧初最关心的是:“她泄露了什么?”

皓月答道:“并未,也可能是探子没打听出来,但是曹家正在审。”

“而且听说审完之后,就要处决叛徒。”

“殿下,保吗?”

贝婧初站起身,披好衣服走出去。

答案不言而喻,当然要保。

要是放弃了她,其他人还怎么为她办事,不知道多心寒。

此时,曹氏府邸中,一处外观普普通通的院子里,里头却被封死,只一点烛光照亮,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们家娇生惯养的二娘子被牢牢绑住,脸色苍白,看上去经历了不少折磨。

好歹是府上的娘子,并没有用刑,可那些细碎的磨人手段,哪里是闺阁千金能忍受的。

她死死咬住唇,下唇破出了血。

平日里起个皮都要细细涂抹口脂的嘴唇成了一团烂肉,还是强撑了不说一个字。

就算忍不住时说什么,也是信口胡诌。

在她面前的曹侍中心情复杂,二娘是他存活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从来都是他最疼爱的。

于是便将最好的给她,珠宝首饰、胭脂罗裳,是京城中无限风光的世家贵女。

从小便养得娇气,破一个小口子都会哭哭啼啼的抱怨撒娇。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现在无论怎么折腾,把自已弄得前所未有的狼狈,最爱干净的姑娘裙摆上遍布灰尘。

就是犟着,为她背后的主子保守秘密。

曹侍中不明白,她身为世家贵女,要什么没有。

那小太子又不是男的,能许给她太子妃之位。

究竟有什么能让他被金堆玉砌的女儿誓死效忠,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会邪术蛊惑人心?

若是再不交代……

曹侍中略显浑浊划过一抹阴鸷。

“二娘,若是再不交代,就休要怪为父不顾念亲情了。”

“家族的荣耀,绝不容背叛。”

被绑着跪在地上的曹娘子抬起下巴,按规矩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的垂下一丝,搭在眼前。

她仪容有损,气节却不输。

这里是府中的禁地,她们从不被允许进来,今日她终于进来了,以囚徒的身份。

干涩的唇张开,反问道:“家族荣耀?”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儿子,就扶持自已的侄子。”

曹娘子笑了一声。

“咱们一群亲生的女儿,竟挑不出一个聪明伶俐,可成大器的吗?”

“家里唯一一个上弘文馆的名额,就给了外人,从一开始,我们就得不到家族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