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没人再敢拦,带着小太监去了药阁。

此时,余太医又在一遍一遍的反思自己。

或许有血有肉的人在这世上都要死一次,重生成媚上欺下的畜生。

她或许不应该那么刚直,世族娘子的时间比宫人的命更重要。

上面人的喜乐,比医道的本真更重要。

陷落中,有人在喊她:“余太医,东宫来人传话,太子殿下召你。”

抬眸,是她之前救回来的那个宫人在门口,含笑等着她。

被自己一手拉回来的鲜活生命站在眼前,方才的阴暗想法散去大半。

她想,也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去东宫的路上,小太监激动的感谢她,余太医谦虚道:“不过举手之劳,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哪里是举手之劳,分明害得您被贬职了。”

小太监提醒道:“余太医,这次太子殿下传召,是您翻案的机会,您可千万抓紧,不要犯倔了。”

她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直到见了人。

太子如宫中传言的那样平易近人,将所有的杀伐都对向了奸恶之臣,对百姓和身边人却是优容。

她第一次见到主子的贴身女官是坐在身边的。

余太医给太子诊脉后,问道:“殿下今日吃了酥山吗?”

贝婧初摸摸鼻子,“没有。”

余太医:“不对呀,至少两碗。”

旁边坐着不言的蒋珑守:盯——

贝婧初气势十足地瞪回去。

臭小子,还敢管她了?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珑守:……

太残暴了

余太医疯狂拆台:“如今天热,人贪凉是常事,但一口气吃两碗酥山,殿下也不怕凉了胃。”

贝婧初微笑,“余太医果然医术精妙,孤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余太医小声道:“其实臣给您留了秘密的。”

贝婧初:?

在她的允许下,余太医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劝告:“殿下,欲望不疏解,对女孩子也不好的。”

“您年纪小,不宜行房事,但是自己可以想想办法的,憋久了不好。”

贝婧初:……

她终于知道这位太医为什么会被排挤了。

闭嘴吧,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知道忠言逆耳,可是你这也太逆耳了!

贝婧初试图把画风拐回来,严肃道:“爱卿蒙受冤屈的事情,孤听说了。”

“世家岂能凌驾于宫规人命之上,孤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余太医一愣,随后眼眶浮上一层湿润。

反应过来后,跪下不停谢恩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多谢”

她这耿直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听懂言外之意的,贝婧初就只说了。

“回去之后定然会有人向你出招,阻止你作证。”

“若你一旦倒戈,在价值被榨干后,无外乎又被他们遗弃的下场,而孤不会救你第二次。”

余太医坚定回道:“殿下放心,臣绝不是会被威胁或贿赂的人。”

“殿下对臣的恩德,臣定铭感五内!”

贝婧初轻笑一声,“谁说的只有威胁和贿赂两种方式?”

“你既然有颗人心,那别人舍弃脸面和尊严,苦苦跪求你放他一条生路的时候,你当真不会有一丝心软?”

余太医一惊,喃喃道:“不不能吧?已经陷害臣,将关系闹得这么僵,还”

贝婧初不再说话,她只点拨人,不会手把手教人。

轻摆了下指尖,皓月意会,笑道:“殿下乏了,余太医也回太医院吧。”

“臣告退。”

她走后,贝婧初前往甘露殿面圣。

要以此做把柄打压世族,就要闹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贝婧初请皇帝召来沈太医,作为太医院院正,他该头一个知晓。

而沈太医是皇帝的御用太医,贝婧初不便独自传召,有打听帝王病情的嫌疑。

女儿可以打听父亲的身体状况,但太子不能打听君父的体质。

再好的亲情也是要维系的,她不会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僭越。

贝婧初虽然总是老登老登的腹诽,还时不时贴脸开大。

但能做多年的常务副皇帝,也是在分寸二字上掌握得极好。

当着阿耶的面,毫不掩饰的发难:“沈太医,这位余太医和你当初的境遇何其相似。”

“如今你做了院正,却不管麾下不平事吗?”

“院正并非只精于医术,还要管束下属,你若不会管,也该找信得过的人相代。”

沈太医低头拱手,解释道:“秉殿下,臣确实不通庶务,也寻了人代管,只是”

只是结果摆在面前了,他找的人办砸了事。

贝婧初了然,作为帝王心腹,她也不信沈太医会在明知他们父女二人皆打压世族的情况下,还以权谋私,讨好世家。

贝婧初见阿耶没说什么,便继续道:“孤不想听你解释,看在你为陛下调理龙体多年有功的份上,这次便罢了。”

“你下属徇私,踩着宫规,讨好世族的事,你自己处理。”

沈太医:“谨遵殿下谕令。”

皇帝的存在仅仅作为见证人,贝婧初对亲阿耶也是用完就丢,毫不留恋的告退。

还没退成功就被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