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箐看了一眼信封,又看了眼沈楠,“不用了,我还得感谢你们帮我。”
沈楠没有硬塞,把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应该的,我们是朋友。”
他看看四周,“何任呢?”
“哦,他太累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相顾无言,沈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依旧不会安慰人,最后,沈楠只是缓缓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是属于朋友的拥抱。
艾箐其实忙了两天,来不及去更多的悲伤,但此时闲暇下来,那痛楚便又如潮水般涌上来,像一排密密麻麻的小针,刺的心口发痛。
可她哭不出来了,末了,她垂下眼,自嘲似的挤出笑来,“我没事。”
其实艾箐自己也不知道。
她觉得有些奇幻,昨日活生生的人,今天就冷冰冰的躺在那,半点呼吸都无。
思绪飘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艾女士喜欢走铁道,尤其喜欢拉着艾箐一起走,他们住在铁路局的房子里,每天都是火车“轰隆隆”的轰鸣声,艾箐小时候觉得吵闹不堪,可直到搬到市区,搬入新房,没有了熟悉的轰鸣声,她竟不习惯了。
她有多久没和艾女士一起走铁道了?
她模模糊糊记得那条废弃的铁道,路边杂草丛生,铁道笔直,一眼望不到边,又在不远处变一为二,落日的余晖照在无人的铁道上,为其度上一层金辉。
是从大学背井离乡吗?还是更早,在她学业功课愈发紧凑的时候。
上一次和母亲去轨道上散步是什么时候?
时间显然太久远,艾箐已经记不清了。
眼前忽然伸出只手,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擦擦眼泪。”是沈楠递给她的。
艾箐破涕为笑,接过纸随意擦了擦,“谢谢啊,我这里没事儿,你不是还有课吗?快去吧。”
“好。”沈楠没犹豫,他知道艾箐的性格,要强。
所以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自己修复弥补痛楚。
沈楠没有课,但他的确有事情要去办。
他要找徐栀。
车辆行至郊外一栋复试大别墅前,司机拉起手刹,透过后视镜悄摸着打量后座的人,可打量半天,也没见什么特别,便又不自觉想起那些小说的桥段,什么总裁总经理豪掷千金,给他留下一把钞票,淡淡撇下一句,“不用找了。”随后潇洒离开。
然而并没有,后座的年轻人始终垂着头,乖乖扫了码,唯一说的话就是,“40块的啊?”随后又嘟嘟囔囔一句,“网约车真贵,下次还是扫共享单车好了。”
司机当作没听见,眼看着那年轻人慢吞吞挪到大门,看到他按响门铃,一个休闲打扮的妇人热络的将他迎了进去,这才撇撇嘴,驾车离开。
入门是开阔的客厅,简约不繁复,木质香调萦绕在房中,可看出主人的意趣。
沈楠乖乖坐在沙发上,接过阿姨倒的水,说了“谢谢。”小口抿起来,那阿姨摆手,“都是自家人,小楠你也太见外了。”
他四处看了看,客厅前方的墙壁挂了一幅十字绣,上面绣的是《千里江山图》,落地窗一侧放了台钢琴,钢琴旁边是台老式留声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淘来的老东西。
通往二楼的楼梯蜿蜒盘旋,几近透明的阶梯宛若音符,徐女士就踏着这音符下了楼。
她穿的很割裂。
上半身是精致的都市丽人,头发盘起,淡妆得体不夸张,十分修身的淡绿色西服外套质感丝滑,徐栀本身长得好看,五官出色,经过岁月的打磨,便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气质,就像这房内的木质香一般,让人莫名的安心。
但下半身就极其随意了,一条花花绿绿的棉裤,让沈楠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里,院长阿姨为他们换的床单,也是花花绿绿的图样,印着大朵不知名的花,有的上面还有字,仔细一看,便都是些“花开富贵”之类的字样。
“抱歉啊,刚刚有一个视频会议。”徐栀走过来,挨着沈楠坐下,“你能来,妈妈很高兴。”
“你杨叔叔今晚不回来了,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徐栀半是欣慰半是欢喜的挽起沈楠的手。
说什么?怎么说?
沈楠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犹豫半晌,最终自暴自弃般点头,“嗯。”
“我这次回来,估计要呆半年呢。”徐栀笑道,“正好给你张罗张罗对象,你年纪也不小了。”
沈楠心一惊,忙抽回胳膊摆手,“妈,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而且我现在想专心工作。”
徐栀的脸冷了下来,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你的工作,老师啊。”
“嗯,我觉得挺好的,安稳。”
徐栀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半个身子歪到沙发上,“沈楠,我不是说老师这个职业不好,我只是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他儿子。”
这个他,自然是原主的父亲,听徐栀话中的意思,原主父亲像是个大佬。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每个人也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沈楠回道,他记得没错的话,原主当初学艺术完全靠自己自力更生,家里态度强硬,要让他学金融,无论是沈家,还是徐家,长期割裂的两家人在这个问题上出奇的一致,轮番给原主做工作。
可少年人一股子冲劲,谁的话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