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小太监的笃定,整府前途皆系于一人之身的贝勒府众人却是丝毫不敢去赌意外的可能。
距离胤禛离去已经离开十日之久,而这场暴雨却已经下了整整八日有余,且除去前两日,贝勒爷便再不曾有丝毫消息传来。
虽说可以归结为大雨人力难行,消息难通,但这么久了又怎么叫人心下不生彷徨。
贝勒府前院,西府海棠早已经被外头的狂风骤雨打的东倒西歪,早前粉白色的花朵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庭院内,积水早已经尽数末过膝盖,不时有小太监冒着大雨牟足了劲儿费力的清扫着。
“宫里还没有传来消息吗?万岁爷他………他老人家……”
烟雾缭绕的小佛堂内,一身烟灰色暗花卉纹挽袖,头上只简单梳着旗头的清秀妇人急切开口道。
“回福晋……陛下……陛下那里还未走消息传来。”隔着厚厚的屏风,外殿浑身湿透了的年轻侍卫此刻面上满是为难,开口也是支支吾吾。
想也知晓,这种时候万岁爷最多指派些人手沿路四处搜寻着,甚至如今城郊不少村子临难,支派去的人手必然也不会很多。
再是万岁爷的亲儿子,比起朝政又算得什么呢?
至于其他阿哥,这些年斗成这般,不阻挠一二已经是仁慈了,哪里还会费心呢?
想到这些,乌拉那拉氏仿佛仿佛一盆冷水泼下,跪坐在冰冷的蒲团上,浑身上下皆是冰寒。
“额娘,阿玛如今这般情况,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您也莫要过于忧心,且十三叔前几日已经求过皇玛珐亲自领人出去了,陪同的还有大伯家的大堂姐,九叔那里也说会指使门下铺子留意一二………”
说到这个,年仅十岁的弘晖心下也是复杂不已。都道患难见人心,谁曾想真正出了事,头一个只身犯险的竟然是十三叔,至于一母同胞,这些年更是屡屡同府上套近乎的六叔,这会儿嘴上说的十分好听,可弘晖不是傻子,冷眼瞧着,这位亲叔叔行动上却是连三分都无。
十四倒是有些心急,可这会儿不过一个刚入朝的光头阿哥,手下能用的也就只为数不多的妻族势力。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为了不教额娘担忧,弘晖自是特意换下了一身湿透了的衣裳方才过来,可不论是身上隐隐带着的潮气,湿淋淋的辫尾,以及眼下未曾褪去的乌青,都昭示着这孩子这些时日的不易。
看着短短几日便瘦了这么些,连脸上这两年好不容易养下的肉都看不见半分的儿子,乌拉那拉氏更觉心如刀割。
可她也知晓,想要阻止儿子四处奔波是不可能的,不说晖儿对爷自小孺慕非常,若是爷日后归来,看着当初付出这么大代价救回的儿子对自己却并非那般上心,爷心中又会作何想法?
会不会后悔当日亲手将活命的机会就给了晖儿。
乌拉那拉氏丝毫不敢去赌,此刻只能摩擦着儿子消瘦的小脸,嘱咐下头人尽心看顾着。
门外,风雨声愈发大了起来,不时伴着数声惊雷。佛堂内,已经燃了一夜的烛火忽明忽暗。
犹豫了许久,乌拉那拉氏还是轻声道:“太子殿下那里,这些时日还是不见任何人吗?”
知晓自家额娘的意思,弘晖难过地闭了闭眼:
“额娘,皇玛法绝计不会允许任何人叨扰二伯的………”
自家宴过后,整整数月,毓庆宫皆是大门紧闭,连几位亲近的兄弟侄女都不曾接见,宫中明眼人都知晓,这位爷怕正是到了关键时候。
这种情况谁要是胆敢惊扰了太子,怕是头一个饶不得地,便是御座上那位。即使天平这头放的是另一个儿子的身家性命也是一样。
“可你阿玛,也是万岁爷的亲儿子啊………”
紧握着自家儿子的手,乌拉那拉氏不觉呢喃着,弘晖苦笑。
十根食指尚且有长又短,可偏偏无论在哪,他家阿玛都不是长的那只。唯一对其诸多照拂的,如今却又………
就在母子俩相视无言之时,佛堂外头,突然有小侍气喘吁吁地跑来,急的甚至连通报都再顾不得:
“福……福晋,大阿哥,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来了!”
从弘晖侄儿那里得到路线,胤礽便没打算耽搁,人影一晃,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那抹玄青色的身影便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前厅,弘晖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座位,终于明白方才的众内侍们缘何如此惊慌,明明四处大雨侵盆,便是打着伞披着厚厚的蓑衣尚要满身湿痕。可眼前之人所过之处,地板上,上等楠木制成的桌椅上俱是不曾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连那人身上,玄锦织就的衣衫袖口,也不带半分湿意。
关于这位二伯种种的传言,弘晖早前尚觉有些夸张,可今日方才知,原是他见识过于浅薄之故。
起码如今日这般,同样拥有内力的大堂姐却是做不到的………
同弘晖一样,同样呆愣在侧的还有乌拉那拉氏,不过巨大的震惊过后,却是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只要这位愿意出手,爷(阿玛)就有救了……
想要再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人谈何容易,好在自家四弟身上,早前胤礽所送的一应配饰,总是一个不落的常年贴身戴着。有了大致方向,加上曾属于自己的灵气波动,胤礽很快便确认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