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靠着椅背愁眉苦脸：“我就是想着，他既然都瘫痪了怎么不一直睡下去，现在这样我还怎么提分手，唉~愁死个人。”
杨秀余惊讶：“你要分手？”
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态度坚决得沈沛言要是醒不过来，她都要跟着下黄泉似的。
现在醒了反而还要分手。
“对啊，不然你要我守着一个残废过下半生吗？妈妈，我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浪费，对吗？”
杨秀余愣愣点头。
女儿终于想通了，她却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像是那种嫌弃人的。
慕然靠在杨秀余肩头，脸朝后，不让两个老人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和泪水。
她以为，她对沈沛言不过是感动、可是这一刻，却发现早已深深扎根在心上，拔掉的时候，连皮带肉的疼。
让她舍不得拔，不敢拔。
她真的真的输了。
输在他为她制定的三十六计中。
“爸妈，我有件事想说，”调整好情绪，慕然坐直身体，脸色严肃，“我们家公司现在都是靠着沈家、准确地说是沈沛言帮助才能支撑着，但是这次沈沛言出事，他的两个弟弟掌管公司，恐怕不会再继续和我们合作，趁现在他们还没动手，你们……要早做打算。”
主要的是，她怕别人再次利用慕氏集团来对付他们家。
慕氏如今只是依附于沈沛言的藤蔓，沈沛言这棵大树一倒，没人再会庇护他们。
何况，沈沛言已经说了，一切不过是他的游戏，到时候他拿回天娱，也一定会对慕氏下手，与其等着别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将损失减到最小。
慕明河有些犹豫：“然然呐，会不会是你担心太多了，我们现在和天娱是有合约的，如果违约，他们是要付巨额赔偿的。”
好不容易将慕氏救活，现在已经开始盈利，处于上升期，不出几年，一定能够成为名列前茅的大集团，怎么甘心放手。
他也是有野心的。
何况，慕元已经前两天才拿到录取通知书，是帝都大学，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将来前途无量，而他上学，也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
他已经想好让他将来接他的班。
慕然知道爸爸的想法，劝说道：“爸，和沈家斗，我们都不是对手，就算赔偿又如何，我们家欠的那些钱，够还吗？”
“这事你别管，我这次做好了准备，就算沈家撤资也一定不会倒闭，然然，爸爸想给你和弟弟最好的生活。”
杨秀余跟着劝说：“然然，你别怕，一切或许没那么糟糕，现在沈家要对付我们，自己也会亏损很多，还有信誉方面也会让别人对他们失望，他们不会这么做，你放心。”
夫妻两人都抱着侥幸心态，谁会跟钱过不去。
现在慕氏走上正轨，盈利大，沈沛言从慕氏分走的钱，也是好大一笔。
慕然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她宁愿家里穷一点，她可以每个月挣钱养他们，也不必再为这些事担惊受怕。
她出卖自己换来的安宁，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干净和平。
这世上的确是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但是在有些人手里，钱只是他们的玩物。
他们不是钱的奴隶，他们用钱把别人变成了奴隶。
心里有股怨气，语气加重：“你们怎么不听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家真要对付我们家，你们能应付得了吗？知不知道螳臂当车的道理。”
慕明河脸色一黑。
你自己解决还是我帮你？
“然然，说什么胡话，上次那么大的危机，咱们也不是平安度过了。”
他这个当爸爸的，在孩子心中就这么不中用吗？
见爸妈无动于衷，慕然生气：“什么平安度过，你以为你们还有一个女儿出去卖吗？”
慕明河一个急刹，夫妻两齐齐看过来，目光逼人。
慕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忙解释：“当初你们要我和沈沛言联姻，才换来沈家投资，那么下次呢？你们打算让谁联姻，总不会是慕元吧。”
“你刚刚说什么卖？”
“把我推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只为了换取集团的利益，不是卖是什么？”
慕明河哑口无言，他在这件事上，一直愧对慕然，原来，在她心中，竟然是这样看待联姻这件事。
心中铺天盖地涌来的，都是为人父的愧疚。
杨秀余看着老公伤心，忍不住开口：“可后来，不是退婚了吗？”
是啊，退婚了。
慕然揪着衣角，看着一无所知的父母，心里那股气突然就散了。
软下语气：“爸妈，我宁愿不再当什么大小姐，也不想经历上次那样的事情，难道你们都忘了当时的无助和痛苦吗？”
喝酒求人到半夜，回来后夫妻两在房间无助地抱着彼此汲取力量。
慕明河没再说话，沉默开车回家。
慕元等在门口，看到他们下车，跑过来弯腰蹲在车门边，要背她。
“我自己能走。”
只不过走得一瘸一拐，还很痛苦，慕元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把慕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想要挣扎，看到慕元那张脸，才反应过来不是沈沛言。
以前，每个周末两天，她都在沈沛言别墅度过，对这个公主抱有恐惧，毕竟每次抱的目的都不单纯。
心脏扑通扑通跳。
玛的她刚刚在想什么，真是恨不得敲碎自己。
慕元特地给她做了骨头汤，跟着视频学的。
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
沈沛言这一觉睡得特别不踏实，醒来天已经黑了，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
病房里空荡荡的。
眼睛睁着放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半生孑然一身，爸妈活着跟死了没区别，无兄无弟更无姐妹。
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上没老下没小，中间也没有不大不小，所以不会有人在他缠绵病榻之时精心照料，也不会有人在他醒来时擦汗递水，温声细语关心呵护。
想起来，挺……可怜？
可怜？沈沛言冷笑。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有护士推门进来，发现他醒着，立刻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叫沐白来。”
沐白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拿着他的病例。
“有事吗？”
沈沛言：“……”老子一个沉睡十天刚醒来的植物人，你说我有没有事？
随时都可能嗝屁，事大了。
“我都醒了快半个小时，你们还没发现，就不怕我饿死？或者说挣脱针头仪器什么的？”
沐白想了想，一本正经：“你是大人又不是小孩，自己找死我还能拉着不成。”
“沐白，你膨胀了啊。”
欠收拾。
“我饿了，我要吃饭。”
沐白看一眼护士。
“派个机灵点、又漂亮温柔的过来，时刻守着，本少爷加工资。”
“沈总想得真美，我这没有这样附和条件的，之前倒是有个免费还时时刻刻守着的美女，出汗有人擦，嘴唇干了会点水，哦对了，你尿管排出来的脏东西也是她倒。”
“那叫一个任劳任怨，明明她自己腿脚不便，还瘸着，非要照顾你。”
“怎么劝都不听。”
沐白边说边观察沈沛言的反应。
沈沛言黑着脸，眉宇间透着不耐烦：“别逼逼，赶紧找个尽职的护工。”
不就是缺个人照顾，有钱一样能买到。
“沈沛言，她走了。”
沈沛言闭着眼睛装死。
“听到你救她只是玩玩，让她爱上你然后抛弃她，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当时那腿都跑断了。”
“……”
“人家可是跟她爸妈说这辈子非你不嫁，就算你是个植物人，也要照顾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现在……唉~”
沐白长叹口气，一脸惋惜。
沈沛言不耐烦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变成八婆了，要是喜欢你上啊，少在我面前哔哔，赶紧找个护工。”
“你真不喜欢？”
闭着眼睛，满不在乎：“嗯。”
“我去追了？”
“……”
沐白观察半天，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吩咐护士24小时，好好照看，不能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