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又惊又怒,陈云州来真的啊,竟还真打算把火、药卖给朝廷。那他们买了火、药还有什么优势?
想到这里,两人都很生气,可在别人的地盘上又不好发作。思来想去,两人决定上门堵陈云州,尽早办好这事。
可还没等他们出发,户部左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竟然亲自来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两人都慌了,赶紧写信回去,让自家皇上/大将军赶紧再准备一些银钱。
于是在陈云州还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自动完成了“砍价——涨价”这道流程。
“兵部左侍郎胡潜?”陈云州看着名帖, 眼神有些古怪。
朝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派三品大员到庆川买火器,这不意味着朝廷变相向他妥协, 以皇帝唯我独尊的性子, 应该不至于啊。
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陈云州还是觉得奇怪。
柯九见他纠结,索性建议:“大人不想见不见就是。”
陈云州笑了笑, 没搭这话,而是问道:“施斌、侯毅他们什么反应?”
柯九笑呵呵地说:“他们又递帖子来了, 说是价格好商量。他们已经连续六天派人上门询问大人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大人要见他们吗?”
陈云州思忖少许, 道:“不,派人去请胡侍郎吧。”
啊?柯九嘴巴大张,弄不明白,陈云州为何要让胡潜插队。
陈云州瞅他一眼:“愣着干嘛,派人回信啊。”
“哦, 是。”柯九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胡潜接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因为他来庆川后,见了楚弢派来的人, 知道陈云州有多难见, 还以为自己也要坐一阵冷板凳呢,不料第一次递名帖拜访对方就答应了。
莫非陈云州还不想跟朝廷反目?
这念头一出, 胡潜就自己给否决了。
要是陈云州真怕了朝廷, 当时也不可能跟西北军交战了。
那为何要给他优待权?
抱着疑惑的情绪, 胡潜换了一身隆重的袍服, 打扮一新,前去知府衙门赴约。
陈云州在厅堂接待了他:“原来是胡大人, 久仰久仰,快快请坐!”
胡潜看着陈云州年轻得过分的脸,有些意外,但想到这个年轻人不动声色地成为了南方一雄,连葛镇江、龚鑫这些老狐狸都要看其脸色,便收起了以貌取人这种不良习惯,客气回礼道:“不请自来,叨扰了,请陈大人见谅。”
“哪里的话,胡大人能来,我们庆川蓬荜生辉。”陈云州热情地说道,又命人上了茶和点心,“这是我们庆川本地的一种绿茶,提神清脑,下火去燥,就是有些苦,不知胡大人喜不喜欢。”
胡潜抿了一口,确实苦,但他来不是喝茶的,自然笑道:“挺好的,庆川真是人杰地灵,有这等好茶,还有大人如此钟灵毓秀之人,胡某真是此行不虚啊。”
陈云州也跟他客套:“胡大人过誉了,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农家炒茶,我可派人带大人去观赏,很有意思。”
胡潜看陈云州将话题越扯越远,就个茶叶都要扯个没完没了,赶紧说道:“谢陈大人款待,不过胡某此次来,有要事要跟大人商议,观茶之事改日再提吧。”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陈云州放下青瓷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笑容:“哦,原来胡大人是因公干而来,不知道是何等大事,劳烦胡大人不远千里,亲自跑这一趟。”
胡潜叹了口气:“陈大人,高昌人狼子野心,占了咱们西北三州,拿了朝廷的银子,竟毁约,又有进犯中原的迹象。朝廷有意打退高昌人,收复失地,因此特派胡某前来庆川,向陈大人求取一物。”
陈云州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但还是故作无知,疑惑地问道:“哦,不知胡大人想要何物?若能击退高昌人,打退异族,收复失地,陈某愿效犬马之劳。”
胡潜顺势就开口道:“听闻庆川有火器,朝廷想从陈大人这购一批,用于跟高昌人作战,还请陈大人通融通融。”
陈云州闻言就笑了:“原来是火、药啊,这个没问题。不知胡大人想要多少?”
“庆川有多少?”胡潜试探地询问道。
陈云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见没打探到消息,胡潜咳了一声,直接说道:“庆川有多少,朝廷要多少,价格方面好谈。”
真是财大气粗。
也是,给高昌人这种侵略者都一百万两呢,花点钱买火药怎么了?
但胡潜说什么买火药是为了对付高昌人,陈云州是一个字都不信。朝廷早不打高昌人,晚不打高昌人,葛镇江、龚鑫派人来庆川求购火药,他们就要对付高昌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有些事不必戳破。
陈云州故作震惊地望着胡潜:“这……胡大人,你这还真是难住了我,这样,我派人去统计库存,等明日统计出了确切数字,咱们再谈具体的价格,你看如何?”
胡潜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陈云州这提议正中下怀,他欣然同意。
正事谈完,两人又闲扯了一阵,最后胡潜才走。
他一出门,内间的房门就被推开,郑深从里面出来,盯着他的背影说:“这事有些古怪。若是朝廷的意思,要么有圣旨,要么有兵部的文书才对,现在这事倒像是他的个人所为。这样,他恐怕是信口开河,吃不下咱们所有的火药!”
陈云州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他肯定吃不下。”
火、药只要有了配方,并不是多么难制的东西,大明王恭厂一年的产量就有几千吨。庆川虽然目前还没这么多,但几年下来,库房里也积攒了两三万斤火药。
之所以对外放出只有两千斤,那不是为了抬价吗?
物以稀为贵,什么玩意儿多了都不值钱。
郑深明白了:“大人是想给施斌和侯毅压力。”
本来葛家军、大岳军在战场上就已经显出了颓势,若是再让朝廷得了火、药,那他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所以施斌和侯毅一旦知道陈云州跟胡潜“相谈甚欢”后,肯定会更着急。
他们一着急,谈判的时候就能做出更大的让步了。
陈云州笑着承认:“若我所料不错,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登门拜访了。”
这话果然说准了。
不到半个时辰,看门的衙役就来禀告:“大人,施丞相、侯将军在门外求见。他们说可以等到大人忙完,无论多久都等。”
陈云州看向郑深笑道:“看,诚意不就来了吗?”
开了个玩笑,陈云州这次没再晾着他们,笑道:“去将人请进来吧。”
施斌和侯毅本以为今天又会吃闭门羹的,哪知陈云州竟然痛痛快快地见了他们。
两人进门,冲陈云州见了礼,便说明了来意:“陈大人,我们是为购买火、药而来,价格方面好谈,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陈云州没有为难他们,直接开了价码:“一两金子一斤火、药,先期可各给两位一千斤,如果你们后续还需要,我们庆川这边可以增加产能,尽量满足大家的需要。”
施斌和侯毅狂喜。
他们两人本来以为陈云州还会继续拿乔,毕竟朝廷现在是真的派了大员过来,谁料他这么干脆。
虽然这个价格比他们心理预期贵了一倍,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贵不贵的问题了,先买到再说。
施斌手里可是带了五千两金子,说话腰杆子也要直很多:“谢陈大人。陈大人真是快人快语,这一千斤咱们要了,若是大人手里还有多余的,我们大岳也要,都按这个价格。”
侯毅本来还想要不要砍砍价的,听到施斌这么痛快,也不敢耽搁,赶紧说道:“陈大人,我们也要了,这个价格很合理,谢陈大人。”
郑深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他虽然不知道火药的具体配方,但作为庆川的内务大总管,火药工坊那边用了多少东西,他大致还是有数的。
一斤火、药的成本,也就一两银子上下。一两金子得换十数两银子,这等于是十几倍的利润。难怪他家大人做买卖总是赚钱呢。
陈云州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我还有个条件。”
两人诧异地望着他:“不知大人有何条件?”
陈云州笑道:“这事暗中进行,不要惊动胡侍郎和楚弢的人,也不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具体交易细节。我想,你们也希望火、药能在战场中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吧。”
两人瞬间懂了,陈云州这是帮他们瞒着朝廷呢。这可是好事,尤其是对田州而言。
施斌顿时乐开了花,笑道:“这是当然,还是陈大人想得周到,我没有意见,一切都按大人说的办。”
吴州那边现在虽然没特别紧迫的战事,可唇亡齿寒,田州陷落,吴州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火药作为一种震慑,对方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对吴州也有益。
侯毅也跟着表态:“我这边也没意见,都听陈大人的。不过听说庆川还有杀伤力更强的火炮,不知陈大人能否割舍一二。”
施斌也看向陈云州:“是啊,陈大人,田州战事告急,急需杀伤力较强的火器,不知大人能否提供一些。他日我家大人必有重谢。”
陈云州当然不会答应。卖军火,那也要卖自己即将淘汰的,哪有拿先进的去卖的道理,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他摇头道:“田州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火炮我们庆川也不多,而且非常笨重,运送困难,实在没办法,等工匠们改良后有合适的大家再交易吧。”
施斌和侯毅对视一眼,有些失望,但又莫可奈何,只能说道:“好,陈大人,如果您打算出售火炮,一定要通知我们,价钱好商量。”
很有韭菜的自觉嘛。
陈云州就喜欢这种痛快的买家:“行,以后有出售的一定优先考虑二位。今日咱们的交易达成侯,还请两位在庆川多留一段时日,免得提早泄露了消息。此外,再过一段时间,庆川还会制成一批火药。”
十几倍的利润,不卖白不卖啊,陈云州准备再回一波血。
侯毅和施斌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多谢陈大人,我们一定会信守此事。这段时间我们还住在迎客来,陈大人若有事派人叫一声咱们就到。”
两人将姿态摆得很低。
陈云笑着点头答应。
为了骗过朝廷的人,他们没在衙门呆多久就一道板着脸,气冲冲地出了府衙。
这事没一会儿就传入了胡潜的耳朵里,胡潜稍稍松了口气。
交易的事陈云州全权交给了郑深。
郑深安排人去城外交易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火药就悄悄运去了江南。
郑深将金子带了回来:“大人,两千两金子都带了回来,已经入了你的私库。”
陈云州很满意:“这么快,胡潜他们那边不知道吧?”
郑深点头:“不知道。大人为何一定要瞒着胡潜和朝廷?现在火药已经卖出去了,他们知道也没法。”
陈云州轻笑道:“胡潜骗咱们说买火药是为了对付高昌人,但咱们都心知肚明,肯定是用到江南战场上。若是知道咱们已经卖给了龚鑫,他未必肯再买啊!”
郑深……
敢情大人你是想一鱼三吃,哪个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