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也不曾拦你?”
“不曾。”
时绪和三叔对看一眼,他不知那道长到底是何身份,只听祖父说过他非一般人,便是先皇在世也要尊他敬他,喊声先生,有他庇护,不虞一生无虞。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不虞从一开始的敏感尖锐,冷漠凶狠,变得一年比一年更肆意张扬,看人的眼神变得柔软,利爪仍在,却已经收放自如,不会不自知的再伤人伤己。
他花了十多年把不虞教成这般模样,却不拦着她做这翻天之事。
时绪看向屋子里唯一一个外姓人,言十安。
十安,十方安定之意。
“此事和你们无甚关系,不必多想。”时不虞站起身来:“乏得很,我去歇着了。”
言十安跟着起身:“吃穿嚼用一应东西随后会有人送来,诸位最近还是不要下山为好。”
这是时家眼下最大的忧患,时衍起身郑重行礼:“多谢言公子。”
除了时庆,其他人皆随他行礼。能从囹圄中脱身是时不虞之功,却也离不开这人相助。
时衍又道:“不虞因时家和言公子做交易,这交易便和我时家所有人有关,言公子若有需要,只要是我时家能做到的事必不推阻。”
言十安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他看向门口转过身来的人。
“我和他的交易你们替不了,我的主,你们也做不了。”时不虞声音轻缓,但说的话却份量十足,完全不因对方是长辈而把自己放低。
时衍还欲在说,时庆突然开了口:“时绪,让你娘好生安排,不要怠慢了贵客。”
时绪忙应下,引着两人离开,不虞锋利的爪子伸出来了,他担心再说下去,关系还没亲近就会先走远。
时庆打发了其他人,隻留下时衍。
“二叔,您拦着我是何意?”
时庆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言十安三个字:“你看看。”
时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虞说这是假名。”
时庆再次蘸水写了一遍,不过和之前的竖写不同,这次他是横着写,且是从左往右写:“你再看看。”
时衍不知道二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着二叔把名字写出来,他愣在那里,言和十挨得近些,这不就是,不就是计?计?皇室中人?不虞说皇上得位不正,那就只能是从先皇那里不正当得来,当年先皇突然驾崩……
时衍一脸惊骇的看向二叔:“您是说,是说……”
“算算他的年纪,也并非没有可能。”时庆轻轻揉着手腕,他身体弱,在狱中不见天日这么多日,今日又折腾一天,骨头缝里都在疼,但是他精神却很亢奋,若真如他所想,时家,并非没有翻身之日。
时衍来回走了几圈,又激动又有些焦躁:“我信不虞从道长那学了大本事,可她才十六岁,再厉害沾上这事也不行。”
“你怕是隻记得她灾星的名头,却忘了她怎么得的这名了。我平生从未见过比不虞更聪明的孩子,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几个来。若那道长真是个大能,以不虞的天资受他教导,你又怎知她是不是有那翻天的大本事。”时庆的眼神亮得吓人:“说不定呢?”
“若真能成事,那自是千好万好,可若是事败,不虞没有活路。”
“不赌这一把,时家世世代代都要背着这叛国罪,子子孙孙只能苟活着,全无将来可言。那样的时家,又有何存在的必要?”时庆起身走到门口,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向染上红霞的天空:“把孩子送走,已经留下足够多的香火了。”
时衍走上前,和二叔看着同一片天空,片刻后笑了:“爹曾说二叔可惜没有一个好身体,不然一定会是最富胆色谋略的将军,果然是。”
“以前我也可惜,现在,不了。”时庆背着手走出门,轻声道:“我得活着,替大哥和三弟看着时家从跌倒的地方再站起来,不然,如何瞑目!”
时衍立刻红了眼眶,忠心耿耿一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爹要如何瞑目!
要当反贼
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时不虞呵欠连连,她半个月没睡过安稳觉了。
伸了个懒腰,时不虞看向身边人:“安排了人在下边接应?”
“自然。”
“那我就不管了。”时不虞摆摆手:“我随意了,你也随意。”
“……”时绪看着就这么走远了的人有些头疼,也是太过肆意了些,他转头要替小妹向贵客赔个不是,却见他脸上全是笑意。
时绪上前一步相请,那么恰好的挡住了言十安的视线:“怠慢了,言公子随我来。”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时绪做为主人,率先道:“昨日在监牢中,有个狱卒给我们送了些肉干过来,报的是不虞的名字。”
“不报她的名字,你们可敢吃?”
这等于是承认这确实是他安排的了,时绪停下脚步朝他抱拳一礼:“多谢,有这些肉干打底,今日才不至于腿软。”
言十安也不看他,按下他的双手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你不必如此,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和时姑娘的交易能成。”
“若用时家来换小妹,你可愿?”
“不愿。”言十安看向他:“比起时家,时姑娘更有可能让我达成所愿。”
两人视线相交,谁也不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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