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师,你先看选什么锅底?”
见她没反应,徐贺彬抬手拍了拍她肩,“何老师?你看看想要什么汤底?”
何媛微微抬起头,“哦”了一声。
她垂下眼,空洞地盯着菜单,何媛能感觉到一处深沉笼罩在头顶,隐忍的,坚毅的,也有复杂的。
“何老师?你喜欢哪个口味,要不让老板介绍一下?”
何媛忽然转头,“不用。”
徐贺彬怔愕地张张嘴,看了眼孙立昆,男人一直保持沉默。
何媛觉得自己情绪有些过激,勉强撑起嘴角,对徐贺彬说:“不用,不用麻烦老板,就选这上面菌菇汤的吧。”
“好,菜的话先上一份套餐吧,我们吃着在加。”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何媛。
何媛扭过头,想回去。
徐贺彬一张轻隽地脸露出笑:“那老板现在上吧。”
孙立昆说:“好。”
“我们去那边等,今天人不是很多,到我们也快。”
徐贺彬一直在何媛耳边不停着地介绍,说着锅底,说着调料,都是老板亲手调制的。
何媛恍惚地坐下,没有转身回看一眼。
前台挡板后的男人一直盯着前方那个背影,与记忆中的那个姑娘重叠,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他站了很久,直到脚下不稳,开始发疼。
姑娘穿着鹅黄色地薄羽绒服,领子微微拉开,脸上化了一层淡妆,曾经的那份青涩早已褪去,多出了一丝成熟的风韵。
何媛从坐下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只是垂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菜。
薛凝蘸了点调料,嘴辣的通红,见何媛脸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何媛放下筷子,转头看她,笑了声:“没有啊,就挺好吃的。”
薛凝粲然笑着,看向对面两人,开了个玩笑:“我们何媛吃的太沉浸了,改天我得请教请教老板,透露点技术给我们。”
丁垒嫌菌汤没味道,调了整整一小碗辣料,吃的满头是汗。
“呵,那是人吃饭的砖头,能这么容易就给你说?”
薛凝勾着笑,故意说讲他听:“要我说啊,这男人也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别都跟谁样只剩一身虚肉。”
要是以前,何媛到还有心情听他们开着玩笑,可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会在这碰上他,又怎么会一个人开了家火锅店。
她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眉眼间带着点落寞,整个人散发着沧桑,孤寂。
丁垒一听这话,瞬间被点燃,“我这一身肌肉被你说成是虚肉?哪儿不比那半残着的老男人强?”
薛凝啐了他一口,“你还人名教师呢,怎么能看不起残疾人?”
何媛倏地抬头,蹙眉问:“什么残疾人?”
丁垒知道话有些偏激,讪讪笑了两声,看了眼前头的位置,压低声音:“不是不是,是我说错话了”
徐贺彬放下筷子,拍了拍他肩,笑说:“你没听出来薛老师跟你开玩笑呢,至于这么激动么?”
薛凝“唉”了一声,这男人的直性子简直没救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但何媛总觉得什么不对劲,她转过身,去寻孙立昆身影。
匆匆茫茫看了一圈,又毫无踪迹。
徐贺彬瞟了眼何媛,见她从晚上进了这个门就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又不知道在找什么。
“何老师,怎么了?你要添些什么吗?”
何媛转过头来,笑了笑,“没事,就随便看看。”
徐贺彬点点头,没再追问。
街道上人迹寥寥,孙立昆掀开帘子,半倚靠在玻璃门旁的砖墙上,抖了抖烟盒,站在雨棚下无声的抽烟。
孙立昆垂下头,脊背有些弯曲,抬起只手抹了把脸,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寻常的跳动,好似这么多年,头一次跳动得这么强劲有力。
末了,阿娟从里面喊了声,见没有动静,就直接推开玻璃门出来了。
“老板,有一”
话没说完,阿娟突然顿住。
孙立昆忙背过身子,声音带着暗哑:“怎么了?”
阿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又或许是照路灯的昏暗,眼前的老板眼眶有些红。
她继续说:“老板,三号桌的套餐里面有一份鸭血没了,我换了一盘猪肝给他们了,可以吗?”
孙立昆点点头,朝她摆摆手。
阿娟看懂了他意思,刚想转身离开,就被男人喊住。
三号桌。
孙立昆转过身,眼角已经没有了暗红,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是两男两女那桌吗?”
“啊?”阿娟愣了下,又说:“是的,老板。”
门外细雨绵绵。
漫长的沉默,与里头喧闹的笑声好似两个世界。
“客人知道吗?”
阿娟说:“知道的,就是其中一个男的问的,我刚刚检查了下,确实是没有了。”
孙立昆忽然说:“前头那家生鲜超市还开门吗?”
“应该开的,这才不到八点钟。”
“好,”他往前走,“我去一趟,你在门口看会儿。”
阿娟想喊住他,又怕自己逾矩了,她猜到他是要自己去买,但以往也有这种情况,不过都是和客人商量一下,调换一个就好,还是头一回见老板因为这点小事亲自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