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意思?”陈融没忍住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一件金缕玉衣就是对我们家的安抚了?”
刘嫖看着地上的几个匣子轻不可闻的冷笑了几下,“皇家的东西,我们用不起,就不必给你父亲换上了,过几日连同匣子埋在你父亲旁边吧。”
陈融扭过头去不愿看那些东西,过了一会后才面带冷意的叫人把这几个碍眼的匣子搬走。
又过些许时候,安德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小声说道:“公主,皇后娘娘过来了!”
刘嫖诧异的抬起头来,她没想到陈若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不多时,陈若华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她快步踏进门来,灯火之下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湿润。她走到陈午的灵前径直跪了下去,“父亲在上,不肖女,回来了。”
陈融和她身边的侍女素练赶紧将她搀扶了起来。
陈若华的声音太过凄凉,刘嫖的眼眶不自觉的又红了起来。她冲着陈若华张开了双手道:“阿娇,到我这边来。”
陈若华踉跄的起身,快速的扑倒在她的怀里。“母亲,”她的泪珠好似连绵的秋日里的霜雨,寒凉悲伤,“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嫖抚摸着她的后背,哽咽的说道。
待哭了一通之后,陈若华缓缓的抬起头来,“母亲,我不做这个皇后了!”
陈若华的话如同闷雷,敲打在刘嫖的心头。
“你说什么?”
“这天底下哪有我这样护不住家人的皇后呢?”陈若华苍白着一张脸,一抽一噎的说道:“刘彻他要维护长乐宫那个毒妇,不许宫人议论父亲的死因。他也不愿洗脱阿兄霍乱宫闱的罪名,可见是铁定了心要绝了阿兄出入朝堂的路。”
“若是还有一丝一毫的指望,我也还能忍下去。可是,”说到最后,陈若华眼眸通红,“他是不会叫我以后有孩子的。他就是要我做个仰人鼻息无可依仗的人,做个听话的棋子。”
她的神情愤恨,声音也逐渐凄厉起来,“母亲,是我错了。我当初有多渴望嫁给他,现在就有多恨他!我如何能跟家族敌人虚与委蛇!”
刘嫖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将她的现存为数不多的理智击得粉碎,良久后才回过神来。
“不,阿娇,你没错!”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是她的女儿啊!她知道她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明媚,可现在她又是那么哀伤,那样的可怜!
此刻,刘嫖的心里充满了对王娡母子的愤恨。
凭什么呢?她想。她好生生的一个女儿,嫁到皇家不过三载,却被磋磨成这个样子!
就因为对方是皇帝,所以就能对他们这般的作践?!
有一瞬间,她放弃了文明优雅,在心底不停的咒骂。
去td皇帝,去td的封建皇权,这落后的残忍的封建王朝就该掩埋在历史的长河里!
陈若华听着这样真挚恳切的肯定,心中止不住的感动,她闪烁的眼眸中带着愧疚以及坚决,“母亲,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一番安排。我毁了那道诏书。我当着他的面将您求来的不可废后的诏书划成了两半!”
都要同刘彻一刀两断了,诏书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嫖心疼的看着她,很难想当时陈若华该是如何的心碎又是何等的决绝。她温柔的,坚定的抚摸着陈若华的脸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是我刘嫖的好女儿!”
七日后,陈午起灵下葬。他的墓地选在长陵雅园北面的山上。
刘嫖已经不打算在长安的公主府上住了。她要搬到长陵雅园,那样就能离陈午近一点,今后她只要站在雅园的院子里往外望去就能看到他。另外她厌恶长安这个地方,它是那样的狭小逼仄,压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在这之前,她还有几件事要做!
一
“这几日府上发生了许多事,一直不曾过问你。听下头人说,你的腿伤好全了,想要回家去,是吗?”
大堂处,摆设的灵堂已经被撤了下去,但是周遭依旧停留着阵阵悲戚寒凉。
刘嫖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裳,头上仅带了两朵极白的绢花。她努力缓和着语气对下方的人说道。
下头站着一名女子,正是她们在阳陵山脚茅草亭内碰到的孤女。当时雨天路滑,她摔倒在地扭伤了脚,所以被她们带回了府上。
“回公主的话,民女的伤已经好了,想回家去了。”她自进屋起便低着头,好似不敢见人一般。
刘嫖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民女,多谢公主。”她低着头俯身行礼,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欣喜,但仔细听来似乎又有一些不舍。
“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刘嫖轻声问她。
堂下站着的人迟疑了,踟蹰着说不出话来,似乎觉得自己的名字难以启齿。
“罢了,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了。”刘嫖对她说道。
就在这时,秀纱从外头进来说道:“平阳公主来了。”
那女子听见了平阳公主几个字不禁抬起头来,露出诧异苦涩的模样,但很快她又低下头去,掩盖住了自己低落的神情。只是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刘嫖只当没看见堂下人的反应,柔声解释道:“来的是太后的长女,当今陛下的姐姐,混数也算是我家中小辈。”她每说一句,堂下之人的头颅便往下多埋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