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傍晚,远处乌云密布,眼看着要下一场大雨。突然空中一个闷雷打下来,轰隆隆的好像天地都要发怒了一般。没过一会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打下来,砸在地上哗哗作响。很快沉闷的空气里便掺杂上了泥土和雨水的味道。不过这样重的雨水带着远处的风,从天上下来倒是驱散了不少暑气,叫人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怪不得人都说夏日的天娃娃的脸,头晌还是晴空万里,傍晚就是瓢泼大雨。只不过这样的大雨并不叫人讨厌。
刘嫖站在廊下看着从屋檐上滚落的雨水,好心情的拿手中的扇子去截下流的水线。
只是这股好心情却没能坚持很久,因为府上有客来访。
这样大雨的天气,又是临近傍晚的时候,谁会过来呢?
“我心里实在难安,所以过来肯求公主看顾我的夫君。”堂内,心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的袖口已经湿了,下摆泥泞一片全是雨水和泥土。
刘嫖心中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叫心萍在这大雨滂沱的时候跑到她这边。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赶快叫人将心萍扶起来,先去里间换身衣裳。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心萍眉头紧紧蹙起,一副为难的样子,良久后吐出惊天的话语:“现如今两宫卫尉全然夹在太皇太后和陛下中间去了。”
原来今个一早,就有黄门郎上门宣旨,调令长乐宫卫尉江封为颍川郡太守。事发突然,江封就有些懵,他派人前去未央宫卫尉家打探消息,结果发现未央宫卫尉也被调任到蜀中去做太守去了。
两家人看着差不多的圣旨全都愣在了原地。
任谁都知道,陛下的调令必须要经过太皇太后的批阅后才能下发。那现在这两道圣旨有没有在太皇太后那边过了明路呢?但不管如何,陛下的旨意不是作假的,那玉玺的红章明晃晃的在那呢。
既然是调令,那便将卫尉的印章等物收拾好,准备前去赴任吧。但距离圣旨宣发不过一个时辰,长乐宫太皇太后的懿旨就下来了。太皇太后有令,除却武库的守卫,以及看守宫门的几百人外,其余两宫的卫尉整队集合,护送太皇太后前往上林苑。
“一前一后两道旨意,一个是行宫园林陛下所发,一个是长乐宫太皇太后的懿旨,现在两宫的卫尉和太皇太后的仪驾想必到已经到了上林苑了。”心萍忧愁的说道:“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事发生,不知道该跟谁讲。思来想去,只能跑过来跟公主说了。”
说实话刘嫖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懵了。
刘彻下旨没有经过窦漪房的同意便调任了两宫的卫尉?
“可知道新任职的卫尉是谁吗?”她出声问道。
心萍摇了摇头,“暂且不知,但兴许是陛下的亲信之人。”她说着话便咬了咬嘴唇往回找补道:“其实去颍川做太守也挺好的。颍川郡是大郡,人多富饶。我们在长安过了这么些年,也想找个安稳点的地方养老。”
刘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怎么会出来这个变故,这半年的时间里长乐宫和未央宫不都挺好的吗?
“你不要担心。”她抽出心思来安慰心萍道:“不管是继续在长乐宫做卫尉还是去颍川郡做太守,你们等着上头的安排就是了。”
“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心萍满是忧愁的说道:“可是太皇太后带着三千多卫士手拿武器去上林苑”围困?围堵?逼宫?这几个词都不对。心萍纠结了良久后继续说道:“我实在担心江封会得因此罪了陛下。”
“按令行事,哪里就得罪了?”刘嫖安慰她道,“你别担心,陛下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这般斤斤计较的。再说了,长安谁不知道你是我府上出去的人?江封又曾经在我这做过护卫长。”
心萍叹了一口气,眉头渐渐舒展了一些,“有公主的话,我就放心了。”
刘嫖拍了拍她的手道:“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心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她过来能为着什么呢?太皇太后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祖母,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他们家夹在中间保不准将来这事就成了错处了。他们家是真没什么根基,一不是宗亲,二不是诸侯,除了跟大长公主府有点子主仆之情,就没有别的依靠了。而且万事也不能都靠着公主府啊。
其实这次远离长安也不是不行。心萍暗自想着,等这事了了,就叫江封辞官吧。这长安的水他们家是真不敢淌了。
待心萍走后,刘嫖刚刚那种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散了。
在她眼里,两宫卫尉的调令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没调成不是么。她担心的是刘彻和窦漪房的关系会不会受影响。
不受影响才真是见了鬼了啊。
刘彻这是怎么了?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想独自处理朝政了吗?
不是,这么锋芒毕露真的好吗?这可真是办了个蠢事啊!把窦漪房打倒了有什么好处,觉得这样自己的政令就能通达了,就能一展报复了?别逗了好吗?先前处置了一波犯事的宗亲和列侯为什么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不就是因为窦漪房默许了皇帝立威的吗?
能调的动军队和卫尉的太皇太后啊!一个刚登基的皇帝,身边一个能抗事的人都没有,怎么敢这般激进行事的?!
刘嫖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的心里还有些疑问,那就是:刘彻干的这些事,陈若华和窦婴知道吗?但不管怎么样,这事怕是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