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嫖向下看去,但见大堂中央摆着两个大箱子。张氏身边的丫鬟将箱子打开,一个里头装着狐皮,一个里头放着布匹。
说起来,给各家的礼物刘嫖已经送出去了,比如长乐宫卫尉江封心萍一家、绛邑公主刘姝一家,回礼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份,大多都是各府有头有脸的下人送过来的。她没想到今天张氏会亲自过来还礼。
“我近来得了这两箱子的东西,却舍不得用。总觉得自己年岁大了,不好用这些鲜亮的东西。思来想去的就想到咱们阿娇了。”张若岚解释着,赞叹一般的说:“公主您看看这些东西好不好。那狐皮的颜色比寻常的赤狐要红润,都是猎户现打现杀,从狐狸身上剥下来的。几匹布都是难得的亮丽的颜色,瞧那红的黄的多晃眼啊,上头的绣纹样式也是当下最时兴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几个字来,但她还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回答她道:“前个不久我家倒是采买了些东西做过冬的衣裳。你这一下子送了两箱子毛皮布匹,我倒不知道该用在什么地方了。”
“要我说给县主做再多的衣裳也不嫌多。咱们县主是多尊贵的人啊。”张若岚好似没听出刘嫖的拒绝之意继续奉承。
“小孩子能有多尊贵啊。”刘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虚点了点张若岚,“总不会比咱们更尊贵的了,要这么多衣裳做什么?”
张若岚呵呵的笑了两声,沉吟了片刻意有所指的说道:“要想比咱们尊贵还没有法子么。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陛下的外甥女,再尊贵些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刘嫖一只手拿起案桌上的茶盏,一只手捏着茶盖在上头打转,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看你可不像是单纯来送礼的。”
张若岚的余光同样也在刘嫖的脸上打转,她喝了一口茶后清了清喉咙,颇有些胸有成竹的说道:“公主难倒不想更上一层楼?”
刘嫖缓缓的摇了摇头,“阿娇还小,几岁大的孩子,我考虑这个做什么?你也不要继续说了。真论起来,令郎比我家的孩子大三岁呢,不比他们着急?”
张若岚这次算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即便是刘嫖这般说她也不曾换个话题。她可不信有人能抵挡的住太子妃的诱惑,只不过她没想到公主的嘴巴这般紧。那没办法,暗示不得只能明示了。
“公主不想知道这两箱东西是哪里得的吗?”张若岚低眉垂眼的缓缓开口,“这是栗夫人为着我夫君教授太子所赐。”
刘嫖哦了一声,“既然是栗夫人给你的,你又何必送到我这边来。”
“栗夫人想给太子选一门好亲事。”张若岚抬起眼来,好似想从刘嫖的神色中看到些什么,“我思来想去么,还是觉得这天底下能配的上太子的就只有咱们县主了。”
“我们阿娇也没你说的那样尊贵。”刘嫖将手中的碗具放下,茶盏磕在案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先不论我与栗姬不睦。但说起孩子的亲事,我总是觉得要他们长大些再说。我平生就两个孩子,想留他们留的久一些。”
天底下还有不为自己子孙后代考虑的人?
张若岚这般想着抿了抿嘴唇,神色莫名。
说起来,这与公主家结亲的事还是她家侯爷窦婴提出来的。听说栗夫人一开始还不同意来着,但也不知道她家夫君是怎么劝的,反正栗夫人最后是松了口。她本以为来此替栗夫人说合的事情十拿九稳的,但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公主难倒就不为县主打算吗?”
“是我不为她打算,还是你们越过我这个做母亲的想替她打算呢?”说到现在,刘嫖心底也有些火气了。大人一个个的争名夺利就算了,现如今还要牵扯到小的身上。“我猜,两家结亲的事,是窦婴主张的吧。怎么,栗姬倒也肯?”
张若岚讪讪的笑了笑,不曾回话。该说什么呢?说栗夫人肯,那岂不是再说太子掉价非要扒着公主府?说栗夫人不肯,那结亲的事就更不必提了。
“你还是把这两箱东西抬回去吧。”刘嫖到底没把话说的太狠,给张氏留了体面,“你今日过来想必也是受人所托,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回去跟窦婴讲,叫他过来,我亲自跟他说。”
第二天午时,窦婴果然来了。
“窦大人真是深得东宫的信重啊。连太子的亲事都能操控了。”面对窦婴,刘嫖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说实在的,她快记不起初来长安时的窦婴是个什么样子了。但不管什么样子,都不会是今日这般,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像极了大权在握可以指点江山的重臣。
刘嫖像看叛徒一样的看着他。
当年窦婴能到长安来,去刘启身边伺候全是窦漪房的安排。现在他巴拉上了更高的大腿就不顾长乐宫了。是,人人都想往上爬,刘嫖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谁给他的胆子敢打她公主府千金的主意!
“公主说笑了。”窦婴俯身作揖行礼。
“我也挺纳闷的,长安城里那么多家权贵,你怎么就看上我公主府了?”刘嫖不徐不缓的问道。
窦婴淡淡一笑,“任外头再多的勋贵人家也不比公主尊贵。再者,我窦家与公主府颇有渊源,相互帮扶才能走的长久。”
“那我还要谢你看重喽?”刘嫖呵了一声,冷冷的看向对方,“窦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