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我所为何事?”太后问道。
“奴婢想问问太后,”严嬷嬷抬起头来,她的眼下乌青,脸上皱纹里好似布满了风霜,“敢问太后,世子是不是您害死的。”
“大胆!”太后身边的春令闻言立刻厉声呵斥。
太后沉静的看着她,眼眸好似一汪幽泉,里面深不见底。
“念在你我老相识一场,我赐你个了断。”良久后,太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薄姬,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太皇太后待你不薄,当年可是她放你们母子出的长安!”严嬷嬷嘶吼着起身想扑过去但被侍从钳制着不甘心的被一众宫人拖了出去,凄厉的声音撒了一地。
太后听着严嬷嬷这样的愤恨声音,神情自若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
报应吗?
这些年她身上的报应还不够多吗!当初魏王豹叛乱,高祖刘邦杀了他。作为魏王豹的姬妾,她被充入掖庭。好不容易被高祖看中,生了个儿子,却又被赶到这穷乡僻壤中。
若是真有报应,那就全应在她自己身上好了,反正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不怕死!有什么事都由她自己担着!
王后没了。
这件事就像春日里的一阵风,从王宫内吹过,不曾卷起一丁点的动静。
众人都说王后是因为世子死了悲伤过度所以也跟着去的。但内里的详情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宫里连灵堂都不曾给设,只是草草的准备了一副棺材,连夜抬了出去。
在代国呼风唤雨了十几年的王后就这么潦草的收场了。
刘嫖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王后的下场不会好的,她自是知道的。但真到了这一天,她却觉得有些胆寒。
皇权之下,皆是白骨。权利争斗有时就是这样的残酷。
王宫内人迹匆匆,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上嘴将眼光放在炙手可热的窦漪房身上。代王刘恒已经站稳了跟脚,这几天传了信过来命代国的卫军护送后宫众人前往长安。
刘嫖的库房已经清点好了,这些东西自然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不过在出发之前还有事情要确定,那就是她宫里的这些人的出路。
太后已经下了旨,各宫伺候的人都要精简些,王宫年纪大了的宫女都要放出去。
刘嫖自然是要问问她宫里人的想法。
心萍老早就跟刘嫖表明了,自从她被卖进王城时就跟家里断了联系,放她出去她也没地可去,自然是刘嫖去哪她也去哪。
“你在我身边多年,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
刘嫖是知道心萍的心思的,秋阳阁的所有伺候的人里刘嫖也最信任她。但是知道归知道,还是得问问心萍本人的意思。
“往年宫女做满二十五才可放出去,现在太后格外开恩,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也替我问问心兰、心蕊她们。若是我亲自问,怕她们心下担忧不肯吐露自己的想法。”刘嫖对心萍这样说道,“另外咱这里一共三个太监,你也去问问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是愿意留在王宫还是跟着我去长安。不愿走的我会给他们留足了银子,省的我走后被下头的人蹉跎。”
“是,这几天我挨个去问问。”心萍回道。
心萍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但自己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其他人的想法。
小太监不比宫女出路多,自打进了宫多半是不会出去的。顺喜、顺合两个小太监安守本分不是个激进的主,多半是愿意留在王宫的。他们既在翁主下伺候过几年,看在这个份上在宫里做个大太监是戳戳有余的。
赵孔明就不用说了。这个人精明的很,想出头又有手段,多半是要跟着翁主去长安的。
宫女跟太监就不同了,她们的出路多。尤其是心兰和心蕊的老家在这,这几年更是攒了不少体己,十有八九是不愿意去长安了。不管是想留在这做管事还是想出宫嫁人都有的选。
没过几天刘嫖就知道了这群下人的选择了。除了心萍跟赵孔明愿意跟着她去长安以外,其他人更愿意留在这。
刘嫖也非常理解他们的想法。人常说故土难离,要是没有天灾人祸谁都不想背井离乡不是。
既然这些人在她面前伺候过几年,她也愿意给他们些体面。
心蕊模样周正,听说最近她家里人还给她说了门亲事,只等着出宫完婚。刘嫖就给了她不少银钱,另外赏了她一套金子做的头面。
心兰倒不想出宫,只想留在王城做个管事嬷嬷。刘嫖自然也成全她,托人把她送到了内府专门管采办器具的地方。
顺喜、顺合两个人在刘嫖面前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这俩本本分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常很少在她面前出头,当然也可能是被赵孔明压着出不了头。刘嫖琢磨着这样的性子呆在高位上肯定是不行的,这俩压根守不住。想了半天,还是把这俩人送到内府的库房去吧,库房就缺这样老实本分的!
既安排好了,刘嫖也安心等着出发的消息了。
很快,去往长安的队伍开拔,浩浩荡荡的护送着后宫众人启程上路。
刘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王宫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了。她心中闪过一丝怅然。
人这一生很长,长到这期间可以容忍无数次的离别。
有些人和地可能还有重逢的时候,但有些一旦离去便再无相交的可能,再想见到,就只能在记忆里搜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