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尚火德,布匹中以黑与红最为尊贵。可见这是真的下了本钱在跟她致歉。
“这事原怪不得夫人。”刘嫖回道:“这宫中除了父王,当属王后最为尊贵。她说的话,下面的人又怎敢不从呢。”
青萝赔笑着说道,“是呢。翁主这样想是体恤我们下人了。”
“不过,尹夫人是长辈,我怎能夺人所爱呢。还请姑姑将这些收回去吧。”刘嫖笑着对青萝说道,她的手指划过柔顺的布匹,“这样尊贵的颜色,理应给更尊贵的人用才是。”
“这”青萝踟蹰道。
“烦劳青萝姑姑,替我带句话给尹夫人,”刘嫖认真的看着青萝说道,“当日见夫人一席素衣,浑身毫无矫饰,当真是惊为天人。这宫里花团锦簇的看久了,反而对素净的装扮印象深刻呢。”
青萝稍微错愕了一下,但马上弯了弯眉眼,“翁主说的是。我定将这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夫人。”
没过两天,刘嫖就在窦漪房的拮芳殿内见到了暗红色的那匹布。
“你父王赏的,红色鲜亮,特意指明给你做衣裳。”窦漪房喝了一口水:“是你给尹夫人出的主意?尊贵的颜色配尊贵的人?”
刘嫖笑了笑,“话是我说的,但把布匹送给父王这个主意可不是我说的。”
窦漪房略带欣慰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长大了。”
刘嫖抿了抿嘴唇,真挚的对窦漪房说道:“阿娘。我是您的女儿,我也可以做您的依靠。”
窦漪房朝她伸出手,“好孩子,到阿娘的怀里来。”
刘嫖起身,跪坐在窦漪房身旁,将头依靠在她的怀里。
“过了今年你就十三岁了。”窦漪房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阿娘想着给你选门好亲事,早些定下来,我也放心。”
刘嫖闭上眼睛,抱窦漪房抱的更紧些,“嗯。都听阿娘的。”
今年代国的冬天仿佛额外漫长。但好在不管日子有多难过,春日依旧不曾减慢步伐如约而至。
秋阳阁窗外毛毛的细雨飞扬,给王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刘启坐在下面捧着蜜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刘嫖也不问他是为什么跑到她这里来,只是让人拿来一罐蜂蜜腌渍的桂花泡了水给他喝。
刘启已经七岁了,自从启蒙读书后感觉他整个人沉稳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好动。
刘启十分安静的坐着,脸上带着些不高兴的神色,看着甚至有些阴郁。
“今日休沐,怎么脸色这样难看。”良久,刘嫖看刘启喝了热热的蜜水平稳了许多便缓缓开口问道。
“阿姐。”刘启开口,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继续讲下去。
刘嫖也不催他,拿起热气腾腾的陶杯,往里吹了一口气。微甜的温热的蜜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整个人都暖了几分。
在这样绵绵的雨天喝上一杯暖茶,真是一种舒适的享受。
“我讨厌他们。”片刻后,刘启低沉的声音响起。
“谁们呢?”刘嫖问道。
刘启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情重重的拍了拍案桌,“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刘嫖轻飘飘的往旁边的侍从看了两眼。心萍心领神会的将屋内站着的人都领了出去。
“是世子那边的人给你委屈受了是吗?”刘嫖笃定的说道。
去岁冬至日,世子刘承在宴会上背诵了一段孝经,王后趁机求了代王刘恒允许世子进书房读书。之前整个王宫就刘启一个男孩在书房行走,现在多了一个世子,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弟弟,但实际的地位比他要高,想必那些侍候的人开始区别对待了吧。
“嗯。”刘启垂下头。自从刘承进上书房后,原本对他殷勤的侍从立马对他远了几分。刘启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他十分厌恶那些墙头草一般的人,却找不出理由来惩罚他们。
“阿娘知道这些吗?”刘嫖继续问道。
“阿娘说他是世子,要我多加忍耐。”说到这个,刘启好像更低落了,“可我忍不了。平日忍着武儿就罢了,毕竟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现在就连那些伺候的人都能来欺负我。”
刘嫖叹了一口气,孩子懂事好像就一瞬间的事。刘启原本是多活泼好动的人啊,在外头呆了小半年人就好像长大了许多。
“你是怨他们区别对待呢,还是怨自己没有能力处置他们呢?”刘嫖没有顺着他安慰他,反而继续问道。
刘启不说话了,好像不愿承认自己拿他们毫无办法。
“愤怒,是因为自己无能。”刘嫖垂着眼眸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知道,父王之所以让你读书,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的。不光是父王,我们也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可是,读了书,就有能力了吗?”刘启问。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你今后要做什么?”刘嫖谆谆诱导道:“世子是什么,是将来要继承代国王位的。到时刘承继位,你愿意在他手下讨生活吗?”
刘启果断摇摇头。
“你读了书,明白事理,才好去谋出路。”刘嫖说道:“真等你身居高位的那天,所有人都会捧着你了。”
将来你做了皇帝,这天底下还有谁敢在你面前放肆啊。一时的受难不是难以忍受的,毫无指望的受难才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