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已递了辞呈,朕批你辞官回乡。”
听到还能保住一条命,且并非被罢官,而是让他自已请辞,留了面子。
尚书令赶忙谢恩。
王朝的权力,在此刻集中到了另一个手里。
贝婧初心中有些复杂,不知道对贝恒该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明明将她养大,却因为一朝势大而处处提防她。
为什么将她逼到绝路上,却在此时为她证明自已的正统。
但是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贝婧初只能将一切的情绪压制,往后放。
却听得一阵沉闷的响声。
有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嘴角下方是一滩血迹。
那一刻,绷着的弦断了。
“阿耶!!!”
“传太医啊!!”
坐在病床前的贝婧初在想。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
若是他就这么离开,三十六日之后,无人再记得他。
所有人都会沉浸在新帝登基的新气象中。
任生前王朝天下都围着他转动,但死后,或许只有龙椅上的那个人,会缅怀自已的父亲。
-正文完-
未尽1
许兰期也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了,在他对太子态度日复一日的不明下。
自皇帝登基以来,作为和他从小长大的伴读,他第一次没看懂他。
但是这不行啊,说什么帝心不可测,那都是唬人的。
看不懂皇帝的心思,就意味着看不懂局势的走向。
他们和太子牵扯颇深,许承昼已经和太子有了婚约。
若是将来秦王上位,他们这一脉就到头了。
他并不止许承昼一个孩子。
正纠结着,秦王向他示了好。
毕竟中书令位高权重,是争夺储位的皇子需要拉拢的人之一。
许兰期也知道,若是此时投诚,和东宫割席还有机会。
但是他并不能确定秦王是最终赢家。
许兰期愁得好几日没睡整觉。
最后决定先不答应秦王,但也不一口回绝,给自已留个机会。
在他准备伸爪子接触秦王的人时,得到了皇帝的传召。
皇帝传召他不多,但也不少。
许兰期本以为是什么政事需要自已废脑子,却没想到是好友闲聊。
皇帝披着厚厚的袍子,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对着他回忆往昔:“朕和你一同长大,当年的伴读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你一个了。”
他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皇帝联络感情的时机,便借着说了好几件少时趣事,让贝恒脸上染了点笑意。
他突然问道:“兰期,你还记得年幼狂悖的时候,我们读了史书,对历代君王定的归结吗?”
许兰期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记起了自已年少轻狂的样子,十分怀念道:“记得。”
“那时候我们将历代帝王从英明到昏庸作四类分。”
“第一类如秦皇汉武。雄韬伟略、心狠薄情、自私狡诈,乃成大事、统天下者。”
“第二类才德兼备,但因过于仁德,便心性软弱。当不了盖世明主,但能守成中兴。”
“第三类虽无才,但有德。虽庸碌无为,却知道自已能力不行,胜在足够听话,不会乱来扰乱朝堂,只要有贤臣辅佐,还是能让朝廷运转下去。”
“这最后一类嘛”
说自此处,连自诩情绪内敛的许兰期都忍不住啧啧摇头。
“既无才,亦无德。昏庸暴虐,为祸江山。这狠厉的心性,要配上才能便是利器。没有才能,越狠,反而是越使朝纲混乱、百姓流离。”
贝恒抚着手上的汤婆子,意味不明道:“其实虽为轻狂之言,却不无道理。”
他问:“那你觉得太子算哪一类?”
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个?
许兰期抓住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皇帝接着问:“秦王、五皇子这些皇嗣你觉得又算哪一类?”
“”
许兰期没有回答,但他已经想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提点他,不要走错了路,选错了人
他这些时日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
许兰期一时激骇,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皇帝只轻轻一叹:“朕对你总是格外开恩的,今日之谈,是给你指路。”
“若是出去后流露半分,耽误了对太子的教导,你就拿满门的命来赔吧。”
未尽2
贝婧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贝恒。
甚至也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留他性命。
昔年卫后庄公不也夺了自已儿子的王位?
只要人活着,便皆有可能。
她从来知道自已阿耶有多大本事。
只是还没腾出时间,朝堂上继任之后,他就倒下了。
贝婧初这才得到了一直封存的太上皇脉案。
原来三年前的刺杀之后,他身体就每况愈下,即使醒来,也拖不了多久。
所以他要赶在自已死之前,为大越江山,培养出一个帝王,对么?
一切的谜团在此时拨云见日,贝婧初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有些酸涩的睁不开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直到此刻,彷徨了三年的孩子才终于确定,自已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