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小老三依旧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她都有点担心鹌鹑被吓死了。
一路进宫后,皇帝发话了:“裕儿这些日子协助朕处理公务,也是辛苦。”
“朕决定,给你三弟封个王位。”
贝婧初自然没有异议,转头道:“恭喜裕儿,还不谢恩?”
贝靖裕呆呆的,被提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谢恩。
皇帝表情很满意,“就不必让礼部拟封号了,朕决意,封你为秦王。”
贝婧初眼皮一跳,这封号够响亮。
到了甘露殿门口,皇帝停步,吩咐道:“太子回去吧。”
“裕儿随朕进来就是。”
贝靖裕为难的在二人之间看了一眼,随后低头跟着皇帝进去。
贝婧初神游似的一路回东宫,脑海里盘旋着一个问题。
“你说,陛下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做戏,还是想用他制衡我?”
“又或者说,真的想扶持三皇子上位……顶替我?”
她一直想,又一直纠结着,脑子都要炸了,到现在也没个结果,才终于问出来。
被拉住的蒋珑守愣住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她问的会是他。
他以为,就算雷念儿在边关,她排忧解难的人也该是皓月。
或者说是……
竟然是他么?
真是受宠若惊。
蒋珑守顺着力道,撩起衣袍,直接坐在地上。
他其实看出来了,但是不敢说。
有些话,若非被她信任的人,说出来是僭越,是挑拨,是不安好心。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终于成为被她相信的人了。
蒋珑守直接点出贝婧初心中的犹疑,“现在的问题是,殿下,你敢赌吗?”
贝婧初当然不敢赌,所以才迟迟不敢轻易下结论,还要找人来问。
她不敢相信最坏的结果,也不敢将事态想得太乐观,寄希望是最好的结果。
赌错的代价,就是上一代那位死掉的废太子,赢家才能决定命运。
她摇摆着,思绪已经打结。
而蒋珑守却在为她梳理:“你是初生朝阳,如日中天。”
“世人寿数本就短暂,大多人在不惑之年就去往黄泉,相比起来陛下已将迈入末枯。”
这话有诅咒帝王的嫌疑了,他说得委婉,还看了眼贝婧初的脸色。
何必一人之下
见她并没有责怪或是愤怒,才继续顺着说下去。
刺激着她面对现实。
“从前你年幼稚嫩,自然百般的信任宠爱。”
“如今殿下长大了,惹来猜忌也是常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为臣之道也是小心藏锋,不能让君王感到威胁。”
“殿下和陛下既是父女,也是君臣。”
贝婧初终于忍不住,阻止他道:“你在说什么奸佞之言?”
“我和阿耶十五年的父女之谊,舐犊之情。怎会轻易就被他猜忌?”
“阿耶疑心深重,但从不疑我,你休要挑拨!”
她说得气势十足,却是色厉内荏。
像是用反驳来证明自己的立场坚定,可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早有猜测了,只是不愿相信。
情感和理智来回拉扯,两种力量在内心拔河。
焦躁、烦闷堆积着胸腔。
雄狮会在幼崽长大后,察觉到威胁,将他们赶出领地,以免取代自己的地位。
此后的生死祸福都再与父母无关。
小时候细心教导它们扑咬捕猎,直到所有的温情都破灭与长大的那一刻,从被保护的孩子变成需要驱逐的敌人。
然后用从父母那里学来的厮杀手段对付在他们身上。
原来人和野兽,根本没有分别。
贝婧初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双掌之中。
然后,被勾住了一根手指。
贴住眼睛的手指被扒开,一个偷感很重的脑袋伸了过来看她表情。
贝婧初:“”
蒋珑守小心翼翼的扒开某人的乌龟壳,不给她内耗犹豫的机会。
若是她没开口,那就罢了。
既然她开口了,就代表她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人去帮她想通。
如果今日他没帮到位,如何当得起她的信任。
至于后果大不了逝世。
偷感十足的脑袋说话了,贝婧初好不容易勾起的笑容又缓缓落下。
“殿下,大越开国起,就没有一个顺利上位的储君。”
“您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例外?”
“难道前几位太子立储时,他们的君父就不宠爱信重他们吗?”
“他们之间,就没有父子情深的时候吗?”
“”
她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有,若非得帝王看中,怎么可能入主东宫。
而最后,都没有躲过兄弟相残,父子相疑的结局。
贝婧初问他:“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讨厌。”
他回道:“没有,人家都说我知礼守节,赞不绝口,只有殿下讨厌我。”
贝婧初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单手撑着下巴,酸涩道:“旁人家的孩子建功立业,都是追逐外面的世界。”
“只有皇家人的目标都是盯着一把龙椅的位置,争斗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