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实在愧疚,回去偷偷烧些纸钱,点一盏明灯吧。”

许承昼拱手:“谢父亲。”

但是许承昼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连续着几日都没精神,许夫人看得心焦。

她找许兰期诉苦:“大郎近日心情太低落了,到了今天,膳也不用了。”

“我把吃食送到他房中去,吃是吃了,但是没动两口。”

“我劝了好些,根本劝不动,你去看看。”

“咱们好歹别弄出饿死孩子的笑话。”

许兰期在儿子的房间外敲门。

里面传来中气虚弱的声音:“进。”

他推门进去,自己傻儿子奄奄地看着窗外出神。

许兰期走过去,劝道:“伤怀便罢了,吃食还是要用的。”

“别到时候你身子也垮了,去给他陪葬吗?”

许承昼从双眼无神的状态中回神来。

“阿耶,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以前看民间百姓苦,总可怜他们命如浮萍。”

“又庆幸自己出身好。”

“贝钤也是一样的天潢贵胄,还颖悟绝伦,深得器重。”

“但还是身不由己,稍不注意便被连累。”

“来得太突然了,我在想,是不是我也会猝不及防地被”

嘴边被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为父是那等没分寸的人吗?”

许承昼小声逼逼:“万一九族里有没分寸的人呢?”

“人那么多,我别说认识了,名字都记不全。”

许兰期:

“再远一点,十族说不定都能被牵连。”

“阿耶的学生可有不少,你连数目都记不清了吧。”

许兰期:

他直接赏了儿子一个小嘴巴子。

“死孩子,搁这儿扮什么乌鸦嘴呢!呸呸呸!”

挨了一记的许承昼老实闭嘴,但他也很担心另一个问题:“阿耶,这次陛下这么生太子的气。”

“她会有事吗?”

“再怎么说,软禁储君是大事。”

“史书上,好像储君被禁足,就代表着父子离心了。”

他手指扣着窗沿,想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

幸而,父亲给出的答案是好的:“虽然不敢肯定,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只是让孩子去面壁思过而已。”

“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大阵仗。”

“不过”

许兰期按住儿子的肩,疑惑道:“我是让你去勾引太子,结果都现在了,你怎么还没上位?”

“你又没有上位,担心什么,又牵连不到你。”

许承昼低声反驳:“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吗?”

宫里,收拾好心情的贝婧初去宣室殿请安,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小时候一样在殿里用晚膳。

三弟也在这里,被一同留了下来,小孩不像平时一样埋头干饭,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太后生病

皇帝把贝靖裕叫过来:“不是一直想着长姊吗,怎么不说话?”

“人不在的时候念叨,长姊在这儿了,怎么还害羞的?”

贝靖裕吧嗒吧嗒过来,不太熟练地安慰人:“长姊,别难过了。”

贝婧初:好直男的安慰。

饭后,皇帝支开蠢儿子,贝婧初主动认错:“阿耶,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贝恒长叹一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感情是最容易影响判断的一件事。”

他闭了闭眼,道:“你要知道,日后犯下大错的,反而多是你身边人。”

“因为和你不亲近的,早在年复一年里被淘汰掉,无财无权,翻不起风浪。”

“反倒是追随你的人,你会提拔他们,赐他们高官厚禄,他们手中的权利越大,闯的祸就越大。”

贝婧初听得心情复杂,这都是阿耶亲身的经历总结出来的谏言。

她回道:“诛灭身边的人,无异于剜骨剔肉,但腐肉不除,人就会死。”

“儿会记得记得当断则断。”

只是,若是犯错便罢了。

为了杀鸡儆猴,而处死被牵连的亲友,贝婧初还是难受。

皇帝面带倦容,似乎最近事忙,很久没好好休息。

但案上的奏本并不比以往超过多少,想来是因为精神头不佳。

他饮了一口浓茶,放下杯盏。

“有多大的权利,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你要承担整个大越的责任,就不能被感情左右了你的脑子。”

“朕并非是让你断情绝爱了,而是说,哭泣和挥刀是可以同时做的事。”

“这次便罢了,朕相信你会想明白的,你是个聪明孩子。”

“太后她们很想你,去请安吧。”

贝婧初行礼出去,知道这件事就过去。

进仁寿殿主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太后倚在榻上,含笑看着门口,她走进来。

“初儿来了,快过来让大母看看。”

贝婧初脚步加快,匆匆走过去。

“大母生了什么病?”

她还以为是拒绝酒酒求救的托词。

虽然远不到无法见人的地步,但现在看来,托词是真,缠绵病榻也是真。

蕙姑姑在一旁答道:“回殿下,太医说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