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早知道阿娘做的事情,如果我帮她的话,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发觉,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手段暴露自己,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是这个道理,所以贝婧初相信他以前不知道,只是不确定他知道这件事后,是会站在哪一边而已。

她上前握住栏杆,蹲下与他平视。

“表兄,兄长,你听我说。”

“你不是咸宁长公主的亲生子,如果你重新认回广德长公主名下,还有转寰的可能。”

贝钤却突然笑了,像是在笑自家不懂事的,天真的孩子。

“殿初初,陛下对你很慈爱,以至于你对他产生了错觉。”

“他不是个珍惜亲缘的人,他只是个慈父。”

“甚至到了必要时,他也可以不是个慈父。”

“他不会留手的,别去犯傻。”

说着,他甚至严肃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别去求他,别去开口。”

“来看看我就算了,把我从你身上摘干净。”

“我是反贼之子,你知道后对我只能有憎恶,你干干净净、冷静理智。”

贝婧初却不明所以:“阿耶不至于,因为我想保你,就怀疑我也是反贼的。”

“我都是储君了,还反什么?”

贝钤很苦恼的样子:“陛下不会因此疑你,但终归对你不好。”

良久,他长舒了一口气:“罢了,代我替酒酒说一声抱歉。”

哪里能体会我的滋味

“若不是我和她来往甚密,让她身边的人对咸宁公主府的人放松了警惕,母亲也没那么容易拿到火药方子。”

“幸好,我们还没有成婚。”

“不然刀下冤魂就多了一个。”

“你替我转告她,以后,长点心吧。”

“别那么轻易就被人拐跑了。”

贝婧初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他,道:“别像交代遗言似的,牢中衣食差,你找狱卒换些好点的来。”

贝钤接过来,注视着钱袋,清润一笑。

“真难得,见到铁公鸡为我拔一次毛,这下死也瞑目了。”

贝婧初愠怒:“这种时候不能说丧气话,你是觉得我救不了你吗?”

他不说话,只是含笑,像是无言的安抚。

这让她有些生气:“你等着,这钱可是高利。”

“等你出来了,我要你十倍还债的!”

“好。”

“但是,我还是想你听话一次。”

“你从来听我劝的,这次也听话好不好,初初?”

贝婧初当然不可能听话,眼睁睁地看着人死,什么都不做。

她找人备好纸笔,朝着咸宁长公主关押的牢房杀过去。

贝尽莞有些意外的样子,随即又想明白了:“太子来找我,是因为贝钤吗?”

“你们两兄妹感情不错,你是不是想救他?”

贝婧初上前一步,抵在牢门前,压抑的怒意爆发出来:“贝尽莞,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他的以后?”

“阿兄是何等卓越的人物!”

“如果你不来这一出,安安心心地过你自己逍遥风流的日子,他会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后半生!”

“他可以位极人臣、握着富贵与权势,家庭圆满地和心悦之人终老!”

“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也养了他十四年。你一点都不为你儿子考量吗?”

咸宁长公主依旧妖娆慵懒地靠着墙,慢慢说道:“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便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是我败了而已。如果我谋事成功,他就是太子,入主东宫坐你现在坐的位置。”

“哪里还需要卑躬屈膝地给人当臣子?”

“成事了,他陪我一起享,事败了,他陪我一起死,很公平。”

这个道理,好像说的通,好像真的很公平,可是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

“你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陪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自己就决定好了他的人生,然后他现在被你毁了。”

贝尽莞抚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梢,回道:“那就算他倒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贝婧初问她:“姑妹,阿耶待你不好吗?”

“你养面首,责打驸马,阿耶从不过问。”

“你入朝堂,他信重你,赐你荣耀权位。”

“若仅仅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里通敌国,叛国卖主!”

本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破罐子破摔似的阴阳怪气。

而这一次,咸宁长公主却骤然激动起来。

站起身朝着牢门这边扑过来,一双眼死死地锁着她,怒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一生下来就是帝王最宠爱的长女,你有一个爱你欣赏你的君父,他的眼里看着像你的才能,所以你努力的一切才能得到回报。”

“他护着你,给你搭一条登天梯,你只需要努力的往上爬。你的每一分努力都能换来成果,你的每上一步台阶都会被人看到。”

“而我有什么?只有一个古板愚昧的父亲。你占尽了好处,哪里能体会到我的滋味?”

这双一直睿智明澈的长辈的眼中,此时充满了嫉妒。

贝婧初惊得后退一步,咸宁长公主,竟然嫉妒她?

但是她重复地回道:“但是,但是你也不能卖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