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婆子惊了一跳,知她不过有所倚仗,装腔作势,却不得不干,太太说了,人接不回去,可得仔细她们的皮。
两人只得苦着脸搬运起来,因着都不是干重活的人,力气不大,只两人合抬一箱,打算下山后,令车夫上来搬一箱。
周婆子看着两人摇摇晃晃,不堪重负的模样,幸灾乐祸啐了一口!
这头,吴熳指挥黑丫将她们不带走的被褥、锅碗瓢盆、菜干等送与庵里的师傅们。
周婆子这一月多在此住得舒心,也想着回报一二,便拿起高笤帚扫起院子。
只突见一面阔唇厚的男子出现在院外,饧眼望着姑娘,状似酥倒,一副色痞模样。
周婆子气急,姑娘好容易有了着落,绝不能叫人在婚前又坏她名声,举了高笤帚便打去,笤帚枝条立在他脸上划下两条血痕。
吴熳听见声音,担心周婆子不敌,忙来相助,只见那男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扔贼心不死,寻了空隙就盯着她的脸,眼神痴迷又怪异。
周婆子见状,打得更用力了,那男子叫嚷起来:“别打别打,小生朱尔旦,乃一举人,今陪妻子来上香,迷了路才到贵宝地,多有打扰,但小生绝无恶意!”
周婆子一听此人居然是个举人老爷,手上笤帚都吓掉了,一脸闯了大祸的模样。
原本只被人盯着看,那人不敢越礼,周婆子又教训了一顿,吴熳打算算了,可如今听他自报家门,朱尔旦?
吴熳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既叫朱尔旦,那他来此地,就不是什么迷路之类的荒言!
吴熳冰冷的目光在院内一扫,见架起的晾衣杆,抄手一根,一棍棍朝着朱尔旦打去,专抽在最能叫人疼的地方。
若是上辈子,遇上敢如此明目张胆觊觎她的男人,吴熳必将他烧成灰,可如今不能!
人死了,必引来鬼差,吴熳暂时对付不了。
且在聊斋原著中,朱尔旦死后,方是他好日子开启之时。
有陆判保荐,他新丧便成了地府文吏,后来更是擢为华山山神,舆马侍从,好不威风。
朱尔旦若是成了鬼吏,要吴熳命和头的鬼又多了一个。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但吴熳有的是办法叫他疼!
周婆子根本拉不住自家姑娘,直看她将那举人老爷打得满地乱滚,嗷嗷叫唤。
好在姑娘终于停了手,扔下杆子,往正殿方向去了。
正殿内,崔氏诚。心叩拜,潜心祈愿,终得了一好签,说她定是儿孙满堂、富贵荣华之命。
崔氏喜得将身上所带钱财全添了香油钱,还向女尼求了这只签带回家供起来,女尼见她大方心诚,哪有不允的,两厢欢喜。
崔氏心满意足,正准备带着好签去找相公,却见一仪态万千,姿容绝艳之女子,背光立在正殿门口,仿若仙女下凡。
崔氏愣住,只听女尼唤了一声“吴姑娘”,方才回过神。
崔氏暗暗羡慕,若是她也有这般模样便好了,不,五分也行,那她就不用为子嗣所扰了,不过
她紧了紧手中的竹签,有了这好签上所示的一切,容貌于她来说,也不是那般重要。
她欲出门,那姑娘却移步堵住她,用清泠泠的声音问她,“我好看吗?”
崔氏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因着签文她心情不错,便答了一句,“姑娘美若画中人。”
不过,命可能不如她好!崔氏心中窃喜。
只见那姑娘表情疏淡,眼睛黑压压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丈夫也这么觉得的。”
崔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转眼恼了,“一个姑娘家胡说八道甚,不要脸!”
骂完,便想绕过人,从另一侧出门,不想手腕被人紧紧攥住,空灵的声音幽幽在她耳边响起,“你丈夫与陆判合谋,要杀了我,好将我的头换与你”
崔氏震惊仰头,她怎知陆判?
还有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杀人、什么换头?
只听那空灵的声音,突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知道头怎么换吗?”
“就是将你的脖子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切开,”
“再将我的脑袋对在你的脖颈上,用针线一针一针缝起来,”
“须得缝的紧密细致些才行,否则连接不稳,走在路上,忽然掉下来怎么办……”
崔氏听着描述,吓得全身僵住,寒毛起立,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不停吞咽口水。
“针扎在手上有多疼,知道的吧?”那女子越发靠近她,声音如恶鬼,“比那疼万倍,你得受万针才行。”
“啊——”崔氏吓得尖叫,却被她捂住嘴。
“嘘——”女子将修长苍白的手指立在嘴边,接着道,“受这样酷刑,还不是最惨的,你知道人的意识,也就是灵魂,存在哪里吗?”
在哪里?崔氏眼含惊恐,只顾顺着女子的话头往下想。
“在这里。”女子冰凉的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吓得她一哆嗦。
“所以,你说把我的头换给你,活下来的是你,还是——我?”
也就是说
朱尔旦和陆判想杀的究竟是谁?
崔氏抖着嘴唇,连女子的手离开她的脸都没反应过来。
“吴姑娘,这”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宛如救命稻草一般,将崔氏拉出女子编织的思绪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