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送的什么礼,忘禅倒没怎么关注,粗粗扫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不过此后一整个下午,将军府门庭若市,一直都在收礼,根本就停不下来,甚至有些扰了小和尚们的清修。
于是景伏城下了命令,今日收完礼,后面来的便全都不收了,没想到这命令一下,将军府的人直忙到了深更半夜,才将这礼全部收完。
主厅堆不下,摆到了院子里去,要全部数一遍归入库房,可当真算是一个大功臣了。
而景伏城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关心到底都有谁给自己收了礼,心思反而全放在了今儿晚上要让和尚们都吃点什么好上。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琢磨要让忘禅吃点什么好的。
于是时隔数日,忘禅又吃到了做出花儿来的素菜,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之类的美味佳肴,在忘禅看来已是平常,但是在鸿鹄寺的那群小和尚看来,此生还是头一回吃如此美味,各个吃得满脸红光,十分知足。
这个时候勤非就非常得意的说道:“瞧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忘禅起身喊他:“勤非,你跟我出来一下。”
勤非脸上的笑容一僵:“啊?!”
“有些事想问问你。”
忘禅始终惦记着园宗大师手里头的那块黑崖令。
勤非作为园宗大师的徒弟,想来总会知道点什么,忘禅打算先从他这里下手。
忘禅等在廊下,勤非不知如何有些畏惧忘禅,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连头也不敢抬。
忘禅也觉得奇怪,问他:“你干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没、没有……”勤非咽了口唾沫,看他一眼,问道,“师叔找我有什么事?”
身亡
忘禅从勤非那里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但想来也正常,园宗大师闭关这几年,反而忘禅与勤非接触更多,更熟稔,关系也更密切一些。
虽说园宗大师从前是将勤非当儿子般在养,可却也是一位严父。
忘禅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先进去吧。”
勤非松了口气,抬手去抹自己额角的汗,手臂上的袖子往下一垮,露出他青黑了一大块的胳膊。忘禅眼瞳一紧,拢着眉头问道:“你手怎么回事?”
他握住勤非的手掌,将他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拉,却见他几乎半只胳膊都青黑了。
勤非脸色立马一变,道:“没什么没什么,是之前不小心摔着了。”
这痕迹,可是一点也不像是摔着了。
倒像是被人给打出来的。
忘禅冷着脸,死死地握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道:“可是园宗大师揍你了?”
勤非抿了抿唇,本不想承认,在忘禅并不打算挪开的视线中终是点了点头,说:“嗯,师父说我的脾气被养坏了,需要好好调教一番。”
在忘禅的印象中,园宗大师可不是用暴力来改变别人的性子。
他虽是严父,却也只是罚跪或者罚禁食,从未真正的动手打过谁,更何况他一直待如亲子的勤非。
有一部分原因,勤非的性子也是被园宗大师惯成这样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忘禅心中惶惶,甚至有一种不知来向何处的预感——若他再不去找园宗大师,恐怕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是夜。
圆月有一点边儿被黑暗吞噬了,遥遥的看去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月饼。
宗祠外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爬墙溜入其中。忘禅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来干爬墙这种事儿。
周围只有蛙叫的声音,忘禅小心翼翼的沿着墙侧往里,根据自己并不深刻的印象去找园宗大师的房间。
透过并不清明的月光,隐隐约约的,忘禅看到了之前他站过的长廊,那盏红彤彤的灯笼甚至还挂在上面,只是没点着灯了。
屋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忘禅捏紧了手中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直接来硬的,而是伸出手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再用从即子箴那里要来的迷烟怼上去。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合适了,忘禅这才敢伸出手将房门给推开。
床上躺着的货真价实是园宗大师。
忘禅确认了一下他手掌的那颗痣。
这痣还是有一次两人谈佛时忘禅意外发现的,连园宗大师自己可能都没有太在意过。
忘禅刚准备拿绳索将他套起来,突然一撇眼看到余光处有一抹银光闪过。
他下意识的侧了侧身,一把匕首突然从身后刺了过来——
堪堪擦过他的手臂,刺痛冒出来的同时,忘禅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床柱之中,床柱甚至为此裂开了两半。
忘禅借着月色回头望去,眼睛也瞬间瞪圆了——
“你……”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园宗大师。
没错。
眼前这个人,竟然和园宗大师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双胞胎,亦或是易容术?
那人往前迈了一步,忘禅才敢肯定这人绝不是园宗大师,只因他走路时的气质与园宗大师是截然不同的,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阴寒和冷厉,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生活在潮湿的空间里,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