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伏城也帮他加了些柴,待到火势烧得旺了起来,声音噼里啪啦作响,他才开口问道:“你在生气?”
“没有。”忘禅自是否认,“你想多了。”
“我如何是想多了。”景伏城道,“一整天连句话也没跟我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不是生了气?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
忘禅又往火堆里扔了柴,低着头,突然开口问他:“李眉青是怎么死的?”
他只问了这一句,景伏城便什么都懂了。他那么了解忘禅,能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心里头难免觉得难受,合着忘禅这是在怀疑他杀了李眉青。
景伏城没出声,他站了起来,冷着脸往一旁没人的地方去了。
忘禅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收回视线继续往火堆里加柴火。
委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忘禅和景伏城闹了矛盾,尤其是那景伏城,之前对忘禅这好那好的,这两天愣是一个字都没同忘禅说过。即子箴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只当看个笑话,毕竟他巴不得景伏城莫来纠缠忘禅。
眼看着就要抵达边关陲城,一行人又在野外歇下后,即子箴那不安分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他就喜欢看那位景将军憋不住气被气狠了的模样,于是又上去呲儿他:“景副手,这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怎么你一点儿兴奋的模样都没有呢?”
景伏城刨了刨火堆里的柴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手里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那火堆里的火星子便不断地往外头冒,跟景伏城心里头的火星子似的。
即子箴凑上前去,不要脸皮地说道:“你也别怪持玉多想,那场景,那情形,她死了对你来说不就是最有利的?谁不往你身上怀疑?”
“持玉也是你能喊的?”景伏城着算是抬了抬眼,冷冷的看了看他,眼里的寒气直逼即子箴。
若是从前对景伏城一知半解的即子箴,知晓他手染鲜血无数的名头,说不定还会心有戚戚,对他有所忌惮。
可换成是现在的即子箴,自诩对景伏城也算是了解,就凭着他与忘禅之间的关系,景伏城也不可能真的拿他怎么样,所以他有恃无恐的笑了笑,道:“不过是个名讳而已,怎么喊不得?”
景伏城捏着一块烧了一半的焦炭,眸色微沉,冰冷道:“李眉青不是我杀的。”
“哈?”
“是李栋。”景伏城说。
即子箴被惊得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脑袋里的一根弦瞬间“铮”的一声绷断了,他说道:“什么?!你说是李知府自己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夜李栋来过我的房间,话里话外也是说的他那女儿清白已毁,恐怕以后不好找人家,话里话外让我带她走。”景伏城低嗤一声,道,“我自是不同意,他便有些悻悻然的离开了。第二日李眉青便自尽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当日我观在场众人神色,除了那李眉青的亲生母亲,无论是李栋还是他的正房夫人,神色皆无任何震惊之处,想来这法子是他二人一起想出来的。”
“若是李眉青失了清白,难免会牵连到李眉亭也不好说亲事,不过是个庶出女儿罢了,自然不能影响了他们的嫡出女儿。”景伏城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的并非是一件杀人,而是一件杀鸡的小事儿,“李栋的正房夫人能下得了杀手我倒是可以理解,只那李栋居然……着实有些心狠。”
即子箴愣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他终于抬起头,道:“这……你突然间跟我说这么大一段话,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景伏城:“……”
就在两人沉默这期间,风声骤起。
后面突然传来一两声脚步声,景伏城往后一看,正好与尴尬的忘禅四目相对。
他下意识地想笑,但又想起两人还在闹矛盾,于是硬生生地将笑容又给憋了回去。
忘禅一只手扶住一旁的树干,树叶哗啦声起的同时,上头有一枝树桠竟被这狂风刮断了,“咔嚓”一声,吓得景伏城骤然瞪大了双眼。
“小心——”一旁的即子箴喊道。
忘禅侧身想躲,可他刚刚一动,便觉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药材香味——那味道他熟悉得很,刚出发的好几天他都在喝药,全是景伏城熬给他的,估摸着景伏城是被药熏久了,所以身上也染了些这味道。
他被人直接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的一个旋转,那树桠“哐”的一声,砸在了他们身旁的地上。两人恰好躲开了。
忘禅双手不自觉的搂着景伏城的脖子。
这惊魂的一幕直到安全了,两人都保持着那个动作,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即子箴跑上来:“没事吧?”
景伏城这时才好像被惊醒了,瞬间将忘禅放了下去。他一个字也没多问,直接转头就走。
忘禅连忙喊住他:“小城——”他是下意识的喊的,于是从前惯有的昵称脱口而出。
他自己喊出来之后都觉得这两个字久违了,在唇舌之间咂摸,满是陌生的感觉。
景伏城也当场定在那里,但他没有回头。
忘禅嘴唇翕动,最后只道:“对不起。”
景伏城没回应,直接往前去了。
即子箴将忘禅的双手都摆动一下,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松了口气:“看上去应该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