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刺痛的感觉让景伏城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掌心滑落,那味道无孔不入的钻进忘禅的鼻翼里,他诵经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直到“蹦”的一声,那串他用了五年的佛珠突然断掉,“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景伏城的呼吸声与他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急促、热烈、狂乱。
“阿弥陀佛。”忘禅终于停下诵经的声音,双眼紧闭,微微叩首,双手合十道,“过往皆如浮尘,贫僧既已是出家人,自然要忘却红尘,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施主也请都忘了吧。”
景伏城望着他,双眼猩红,满身森寒,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秦持玉,你自诩六根清净忘却红尘,可我问你,你敢不敢睁眼看我一眼?只要你敢看我,我就信你四大皆空。”
忘禅手中徒劳地抓着那只剩下一根线的佛珠,想着这一地珠子,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去。
紧接着他缓慢地抬起头,与景伏城四目相对,语气平静:“施主,你扰到贫僧清修了。”
我定救你
进京,忘禅只领了勤亦和勤非。
本来连勤非他也不打算领的,是那小子死缠烂打硬是要跟去京城见见世面。勤非是园宗大师捡回来的,自小就在这鸿鹄寺长大,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附近的几个镇子,虽然京城离得近,但他确实是从来未去过,这般想着,忘禅也就软了心肠败下阵来,将勤非也带上一起了。
只是出发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京城得收敛着些,万不能像在鸿鹄寺中一般无法无天。
勤非小声嘀咕:“师叔从前话可没这么多,什么时候学着像我师父一般这样唠叨啦。”
勤亦问他:“你就不怕园宗大师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揍你?”
“哎呀,他老人家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勤非摆摆手,将马车的窗纱拉开一些,前头是景伏远的马车,看上去可比他们坐的这一辆奢华太多了,他一边巴巴的望着,一边道,“前头那位派头那么大,莫非是什么异姓王么。我听师父说,就是再大的官来了鸿鹄寺也不过是个平常人,他倒好,在我们鸿鹄寺摆起谱了。”
勤亦聪明,差不多能猜到些景伏远的身份,一听这话立马捂了他的嘴道:“慎言。”
忘禅转着佛珠,闻言也睁眼看了看他,眉头轻拢起来:“你这性子恐怕要吃些亏才能长教训。”
那佛珠是新的,转上去还颇为不顺手,忘禅转动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勤非一脸得意:“我现在和景将军可是好兄弟,谁敢让我吃亏啊。”
忘禅心里头只得叹了口气。
鸿鹄寺虽然偏,但那也仅是针对京城而言,实则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马车便慢悠悠的驶入了京城。
远处日暮西下,街道两侧叫卖的吃食热气腾腾,人群往来之中尽是热闹繁华。香味不住的往马车里钻,好几次勤非都想跳下去买些好吃的,都被勤亦给拦住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勤亦虽然也很少进京,但比勤非沉稳不少,“我们先落了脚再说。”
勤非心里痒痒道:“好热闹的地方!原来这世上竟有这般多人。”
这话说得,忘禅也难免勾了勾嘴角。
他透过勤非撩起来的缝隙往外看,外面的一切似乎与五年前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街头巷尾是女人大声喊着家中稚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人间烟火气便在这一声声的呼唤声中飘飘而起。
忘禅其实也很少来这些地方逛,往年他几乎都在皇城里待着,没什么机会来见识京城的繁华。
马车一路往北,在三岔路口和前面那辆马车分了道,景伏远也没跟忘禅多说什么,自己回了宫。他正在琢磨自己会被安排在哪里,却听得车夫喊了声:“到了。”
勤非先手脚麻利的掀开了帘子,抬眼一看,门匾上写着“靖王府”三个大字,遒劲有力。
忘禅心里一落。
“这不就是景将军的府邸吗?”勤非兴奋道,“我听说景将军就是被封的靖王……”
勤亦捂住他的嘴,说:“你可少说两句吧。”
忘禅一行三人被安排在西厢房,直至住进去,忘禅都没能见到景伏城。勤非在房间里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边看一边咂摸着说这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有多贵。
勤非从小就不是个当和尚的料,只不过被园宗大师收养了回来,迫不得已,所以忘禅也没怎么管他,只让他别太过兴奋晚上睡不着觉。
勤非勤亦两人领了命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让忘禅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好像这五年的清修都是一场梦,他以为再也不会回京城了,却不想如今又坐在京城中,还是在靖王府。
遥想他走的那年,景伏远还没赐给景伏城这靖王府呢。
那会儿他们都一同住在宫中。
忘禅没有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早早地歇了。
第二天被丫鬟领着去大堂用膳,景伏城仍然不在。勤非一边咬馒头一边道:“景将军进了京城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人影子都看不到一个了。”
勤亦看了眼忘禅,又看向他,道:“闭嘴吃饭吧。”
忘禅没忘记自己回京城的主要原因,吃过饭,他便拿着景伏远给他的令牌去了趟顺天府,没让任何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