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德至于如此吗?
方卓心中的茫然化为啼笑皆非。
别人来做空易科也就算了,这雷曼、这雷曼……
易科总裁停下脚步,沉默不语。
秘书刘宗宏心里沉重之余也猜测了一下老板的心情,稍过几秒才继续说了个第二个消息:“方总,易科的股价应声下跌了3,刚才有虞总的电话打过来,但因为你在会议室就没接,要不要回过去?”
方卓摆摆手,沉吟道:“不急,雷曼的报告呢?”
刘宗宏答道:“刚刚发到邮箱,还没分析,笔记本就在包里,方总,现在这时候……”
现在这时候是与上海领导的合作洽谈,坏消息似乎不宜被知道。
“嗯,雷曼,哈,咳……”方卓不自觉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没事,等下上车里我简要看看,郑领导、裘领导都熟,而且,这想瞒也瞒不住啊,正好我再哭哭穷,能多给咱们弄点优惠。”
刘宗宏瞧见老板的轻松态度,心里松了口气,但仍旧有点沉甸甸。
这不是别人,这要做空易科的是鼎鼎大名的雷曼兄弟!
是华尔街五大投行之一!
对方这么动手,俨然便是来势汹汹!
实在不能不为此感到担忧!
第71章 一支穿云箭
晚上吃饭,方卓与领导依旧谈笑自若。
仅仅谈了两天,彼此都挺满意冰芯与索尼合作的这条传感器生产线。
如果不出意外,这项合作将会快速推进,升了职的郑丹锐、裘迪等人有这个意愿,不想多花自己钱的索尼也有这个意愿,冰芯见他们都有,当然也就一起有了。
不过,上市公司易科遭遇华尔街巨头雷曼做空的消息也就仅仅在饭后就传入郑、裘二人的耳朵。
做空。
这个词对中国内地来说还属比较陌生的领域。
要说上一次听见这么一个词是什么时候?
恰恰就是方总在港股做空国美,威逼黄广裕无法套现拿钱。
后来,国美虽然迎来潮商的资金,缓解了相当程度的流动性危机,但它在市场上却落后于头号竞争对手苏宁,股价自今年以来一直在阴跌。
这个事让很多人知道了“做空”这个词。
当它轮到方总身上……
郑丹锐和裘迪听了一位副主任的临时汇报,两个人真是面面相觑。
连亲眼见证方总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郑丹锐也情不自禁的感叹:“方总真有大将之风!”
他在饭桌上未曾见到方总有一丁点异样,全程没皱过一次眉,谈半导体数据,聊传感器前景,真的是风度翩翩。
而这种风度是建立在公司遭遇巨头做空的前提之下,那就更显气度了。
裘迪神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
副主任见两位领导的面色都颇为复杂,也担忧地问道:“那这条传感器生产线的合作……按照计划,会投入方总个人的资金,我们是不是再谈谈?”
最后三个字“再谈谈”的语气有点微妙。
缺钱与否能谈出来的条件是完全不同的,即便不奔着落井下石去,也大概能争取到正当范围里更多的条件或者主动权。
郑丹锐淡淡地说道:“这是招商引资的态度吗?外人递刀子,你想都不想的就接过刀子往自己人身上捅?这就是你平时招商引资的工作风格?”
副头目的声音稍高,一点也没给副主任留面子,后者脸色登时煞白。
裘迪见状,打了个圆场,说道:“雷曼的这个消息乍一听确实让人惊讶,但方总是做事的人,冰芯的制程技术不假,索尼的os传感器不假,日本会过来的工程师不假,这项合作还是要赶快推进。”
他余光瞥见下属们不自觉的视线,笑着说道:“你们啊,不要听风就是雨,不要觉得在上海就怎么样,看看合肥,它现在搞出来的半导体产业集群已经有了雏形,咱们不能放松啊。”
副主任连声称是。
“这个事,你和方卓说,上海与冰芯的合作不会出问题。”郑丹锐转头对裘迪说道。
裘迪微微点头。
郑丹锐略一沉吟,说道:“你再问问他,就是你问问,他的这个资金到底会不会出现困难,真有困难,咱们想办法来解决。”
他顿了顿,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方卓那边应该问题不大,他也不是那种不舍得开口的人。”
裘迪这么一听也如梦初醒,哦对,还真是,你不愧是方总口口声声的“郑哥”。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当前项目工作的布置,又认真看了看关于这个雷曼公司的做空。
等到晚上十点钟,回到家里的裘迪才拨打了方总的电话。
然而,第一遍和第二遍都没有通。
裘迪能猜到方总这时候肯定还在忙着应对雷曼的袭击,耐心了又等了一会才打了第三遍。
这一遍通了。
“喂,老领导,还没睡呢?”方卓在电话里的声音很饱满。
裘迪听着这称呼就是心里一沉,嘴上笑道:“这不刚听说你方大总裁碰见了点麻烦,看看我这老领导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方卓见裘兰花自称“老领导”,颇有过去种种之真情,立即说道:“老裘,不要瞎想,是说雷曼的事吧?雷曼纯粹是神经病,我上个月在纽约见过雷曼的掌门人福尔德,搞了点不愉快,他在假公济私呢。”
他继续说道:“老裘啊,你这升个职不容易,要坚持作风,不要犯错啊。”
“谁是领导?谁是领导?”裘迪立即训斥道。
“你是领导,我真碰见事了会开口的,这点事都不是事。”方卓又说了句,“雷曼就是神经病,别当真,要把冰芯的生产线扎实的推行下去,这个确实是对大家都有益的。”
裘迪“嗯”了一声,见方总不似作伪,又有与雷曼福尔德的私人恩怨,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两人的电话既通,这便又聊了些公众场合不太好聊的事,主要就是中芯如今与台记的两度诉讼。
裘迪今天还夸了合肥的产业集群雏形,有ic设计、制造、封装一条龙,但实际上海在这方面走得更远。
只是,正如同合肥的这个集群雏形是以冰芯为核心,上海在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同样离不开中芯,一旦核心的环节被拖住,整个产业的建设成色都会大打折扣。
方卓在这个事上反而颇为慎重,生怕自己的判断会影响到老裘,进而对中芯产生什么波动。
说实在的,虽然仍旧不看好中芯的这次诉讼结果,但没准蝴蝶效应就效到这方面,现在要做的是往中芯这一侧添加筹码,而上海或许就有一些办法,毕竟上次就有行政因素从中斡旋。
两人聊了二十分钟才结束通话。
方卓的左手放下手机,右手则是拿起时不时就有电话打进来的另一部手机。
雷曼是个神经病,但大家都不觉得它是。
所以,雷曼做空易科带来最直观的不良影响就是今晚的电话都被占用了。
“空调温度打低点,泡杯茶,笔记本的邮件打开。”
方卓趁着电话空当,指挥苏总临时担任秘书,有事就得秘书干。
有的电话比较随意,调侃调侃就过去了,但就怕有的电话需要郑重对待。
雷曼虽然是个神经病,可它现在还有华尔街的强大光环,而且,很多人都对“做空”这个事不明觉厉。
苏薇照做,放好茶,打开邮件里的雷曼做空报告,问道:“还有什么?”
这时,方卓的手机又亮了。
他看了眼号码,是来自安徽省的领导,这就属于那种需要认真的通话。
方卓按了接通之前对苏薇说道:“你可以换身睡衣。”
苏薇“呸”了一口,见他电话已通便没有继续痛斥。
“喂,王老,是我。”方卓笑着对电话另一端的省里领导打招呼,见小苏还在看自己,冲她比了个口型——shui yi。
苏薇默默走开了。
“方总啊,我听说这个雷曼兄弟要做空你的公司,这个事严不严重啊?”王领导比较直接,没有浪费时间。
“易科公司没有问题,我看了雷曼对我们做空的报告,主要是拿竞争和前景作为攻讦的理由,出于它自身在华尔街的影响力,这可能会对易科造成暂时的股价波动,但很快就会恢复的。”方卓严肃地说道,“做空是一种金融手段,不是每回都能生效,咱们国内对这的接触比较少,其实问题不大。”
王领导缓缓地说道:“问题不大,是不是还是有点问题?我理解的做空,是不是就是资金的事情?”
“小问题对我和易科来说就不是问题,它这个报告也确实有指出真正竞争上的压力,易科要进军的手机市场存在很严峻的竞争,至于这个做空嘛,不全和资金有关联。”方卓说到这里,笑道,“王老,听这意思,咱们省里还有钱啊?冰芯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可是需要一笔融资的。”
王领导见方总不慌不忙,有理有据,也放缓了语气,婉拒道:“我相信冰芯越来越好的融资能力,也相信咱们省里能提供越来越多的产业支持。”
“是,我特有信心,冰芯的技术到了一个比较关键的环节,我很期待它近期的表现。”方卓没有提梁孟淞,只是透露了些许冰芯的发展。
“那就好,那就好啊。”王领导有了笑声,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不怕困难,方总,我得和你打个申请,下次你回合肥,我们一起去看看冰芯。”
冰芯现在在安徽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事别去视察、报道、鼓励,手上支持就完事了。
但对王领导这样的咖位当然不是如此,他这样说略显亲近之意。
“下次去合肥,恐怕我也得和省里申请新的晶圆厂位置,冰芯要大踏步前进了。”方卓没有口称“折煞”的应对,只以实际进步的“申请”来回应“申请”。
王领导对这样的申请更加开怀。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长,但来自故乡的支持却很坚定。
方卓放下手机,觉得不论安徽省还是上海,如果自己开口,大概都能拿到不菲的贷款。
这个事还是比较赞的。
诚如他对王领导所说,雷曼的做空确实会带来一些小问题,尽管自己手上已经套现了不少资金以供冰芯的新生产线,但后续的减持所套现的金额肯定有所减少。
这些钱的用途主要是为冰芯预备,也可以作为易科寻求手机供应链的方便资金,以及,还多出的都可以投入到对次债市场的看空。
如此一进一出,少赚的钱也不少。
方卓自认为和雷曼兄弟没什么恩怨,上次慈善晚宴的小小争执也早就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头大猩猩居然这样不讲道理。
易科的中国市场虽然确实不行,但音乐播放器这几年真的没少卖,算是消费电子的一个标志性产品。
雷曼兄弟强行做空,除了可能会挤出一些东方市场的前景泡沫,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会让一些机构更加理性的审视手机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