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菱,你兄长的剑术是与我父亲学的。”
鲜血喷了太后满脸,太后的眼睛却不曾眨一下,亲卫中剑倒下,她拢手收剑,抬头看向盛元菱,“可惜父亲只当我是闺阁女儿,不曾教我排兵布阵,否则今日的大盛天下,哪里需要你兄长来匡扶?”
“殉国?”
“不,该殉国的人从不是我。”
“我不曾坐过一日的皇帝宝座,凭什么要给这个腐朽不堪的大盛王朝来殉葬?!
是日,郑王府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攻打陵平是最好的选择,但席拓却没有立刻用兵,他抬眸看着城楼上孤零零的盛字旌旗,曾经张牙舞爪的瑞兽纹路此时在春日的暖阳下被柔和,只剩下一抹旌旗的红色,焰焰殷殷,像极了血的颜色。
席拓收回视线。
“收兵。”
席拓一声令下。
盛元洲已死,整个郑地唾手可得,已经没有再动刀兵的必要。
“盛元洲自刎?”
同样的消息传到江东之地,虎踞一方的楚王却脸色微变,“盛元洲既死,郑地便尽入姜二娘与相豫之手。”
“天下九州,他们夫妻俩独占七州,而今只剩江东三州不曾被他们所得。”
楚王眼皮微抬,狭长凤目凌厉迫人,“本王的江东不是那么好取的。”
是日,楚王发兵五万,直取江城。
“公主,江城告急!”
斥卫星夜来报。
相蕴和有些意外,“来得这么快?”
“楚王果然善用兵,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睡梦中被叫醒,商溯此时哈欠连天,面上没什么好脸色,“楚王来得如此之快,攻势又如此之急,江城只怕守不住了。”
姜七悦瞪大了眼,“可是,没有了江城,我们怎么攻打江东?”
“不急,三郎肯定有办法的。”
相蕴和拉了下姜七悦的衣袖,温和说道。
其实她也很着急,江城太重要,是扼守江东之地的咽喉,此地若失,再想攻打江东便是难以上青天。
但这种事情不是着急便能解决的,更何况在排兵布阵的事情上,她对商溯有着盲目的信任,她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从战场上击败商溯,就像没有人能是商溯令人发指的政治敏感度的对手一样,在军事上,商溯同样没有对手。
第
商溯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相蕴和心里是这种形象, 此时的他刚接过亲卫双手奉过来的茶,茶水清香宜人,提神醒脑, 是有茶中黄金之称的雀舌茶, 这茶是他送给相蕴和的,现在被相蕴和用来招待他。
商溯接受良好。
嗯, 别人若来找相蕴和, 一般情况下吃不上相蕴和的雀舌茶,但只要他过来,亲卫必泡雀舌茶。
——这是对他的一种优待。
商溯轻啜一口茶, 半睡半醒间的迷迷糊糊的脑子总算清醒了点。
“丢了便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略微清醒些的商溯一开口便是险些让姜七悦咬掉舌头的话。
“???”
听听, 这是什么话?!
江城是江东之地的门户,这个地方若是被楚王攻下了, 他们还怎么打楚王?
郑地与中原之地只是隔着一条郑水,便让盛元洲打得如此艰难, 甚至还把命给送了, 郑地如此, 江东就更可怕了——江东与中原隔的是长江, 能让无数偏居一隅的王朝安稳传承的天然屏障, 如果没有江城这个桥头堡, 便不可能横渡长江,攻取江东。
“顾三, 你醒醒神再说话。”
姜七悦剜了一眼商溯。
怪事, 在遇到商溯之前, 她对这种军事天才有无限度的好感,没有武将能拒绝商溯这种用兵如神的战神。
但在遇到商溯之后, 她的那些好感随着日渐相处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怎样战无不胜的排兵布阵能力都拉不回她对商溯的好感度。
真的很奇怪。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阿和的缘故,她讨厌别人黏着阿和,商溯也不行,阿和是她一个人。
“七悦,你又着急了。”
身侧响起相蕴和的轻笑声。
姜七悦鼓了鼓脸。
听听,听听,阿和对商溯的这种态度,让她怎么可能不讨厌商溯?
“阿和,我才没有着急,我是觉得他的话太离谱。”
姜七悦轻哼一声。
相蕴和笑了笑,微侧脸,拉了拉姜七悦衣袖,凑到她耳侧压低声音与她耳语,“三郎说话喜欢卖关子,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不理他!
姜七悦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独独与她耳语,阿和还是与她更要好一些!
什么商溯顾三郎,通通都要排在她之后。
姜七悦心情大好,不再例会商溯的故意卖关子。
商溯却觉得这种举动分外孩子气。
——什么好不好的?相蕴和当然与他最要好,给他喝雀舌茶,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姜七悦让着他,不是与他要好是什么?
是的,用他茶来招待他是看重他,让姜七悦别理他是让着他,相蕴和的每一个举动在他看来都是对他的一种袒护与偏爱。
“三郎,你是不是提前在江城做了部署?”
相蕴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商溯眉眼间漫上些许笑意。
这就是对比。
一个性烈如火,只知道咄咄逼人,另一个温声软语,每句话都说在别人心坎上,两相对比下,相蕴和在商溯心里仿佛在发光。
“当然。”
商溯微颔首,“我之前便交代过江城的守城将士,若楚王强攻,倒也不必与他们争一时之长短,略守个日,便弃城而逃,保存实力。”
左骞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打都不打,便弃城跑路?”
“三郎,这不是你往日的作风。”
相蕴和却觉得这很商溯。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兵如神的战神之所以是战神,是因为他的思路永远快人一步,敌军的兵法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他的排兵布阵,却无人能追上他的脚步。
“三郎,你要他们去攻打江东的哪座城池?”
略微思索,相蕴和问道。
不错,到底是他欣赏的小姑娘,比其他人好多了,商溯赞许地看了一眼相蕴和,“我让他们打夏城。”
“夏城?”
左骞顿觉眼前一黑,“夏城与江城同为江东之地的咽喉,楚王在那里留守的兵力绝对不会比攻打江城的少,我们的人怎么打?”
商溯听得也眼前一黑。
相蕴和与相豫皆是聪明人,怎左骞这人却仿佛失了智?脑干缺失得完全不像相蕴和父女俩的亲人。
商溯抬眉看左骞,艳丽的凤目里满满是疑惑。
“?”
看他干嘛?
他只是问出了他们几个都想问的话。
都想问但并不代表现在便能问啊,严三娘多少有点一言难尽,拿手肘撞了下左骞,提醒一根筋的男人别再乱说话,“别着急,咱们听听三郎怎么打。”
“对,他既然说了,那便是有主意的,绝不会让咱们的人白白去送死。”
姜七悦此时也反应过来,严三娘的声音刚落,她便勉为其难跟着说道。
哼,阿和都与她那么要好了,她帮着不是那么要好的商溯说上一两句话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被两人先后说教,左骞挠了挠头,“是我太心急了。”
“三郎,你先说。”
“长江是江东之地的天然屏障,夏城与江城便是江东之地的人工堡垒。”
众人视线全部落在商溯身上,商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声音不急不慢道,“此二城见证江东兴衰,历经无数枭雄明主,被执政者修建得固若金汤,浑然天成,让无数想要踏足江东之地的将领望而生畏,铩羽而归。”
左骞听得直心急。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怎么打。
夏城比江城还要易守难攻,江城都守不住,又如何去攻打夏城?
“夏城看似坚不可摧,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商溯继续说道:“最初修建夏城的君主是一位暴君,夏城建成之日,便是修建夏城的工匠们的殉城之时,工匠们为了躲避被殉城的命运,便秘密在夏城城下修建了一条水道,借着水道逃出生天。”
“……”
不是,这个传闻他也听说过,但这只是传说,那些修建夏城的工匠早已死了上千年,哪怕真的从秘密修建的水道里水道逃脱,他们现在也找不到人问。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怎么可能是办法?而且还搭上这么多将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