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的三郎在让他们失望的事情上从不让他们失望——
“此茶甚劣。”
极重口腹之欲的少年忍了又忍,但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杯茶下肚,便忍不住吐槽,“茶色不佳,香味劣质,味道更是难以下咽,你们如何能拿这种茶来招待人?”
“”
您可闭嘴吧!
商溯在外人面前从不闭嘴,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全靠众人舍命相护。
“我与相蕴和关系好,不会说什么,可若换了旁人,定然会觉得你们招待不周,有意敷衍。”
商溯觉得自己极为大度。
亲卫嘴角微抽。
——您这还没说什么?您就差把这茶狗屎都不如写在脸上了!
商溯的确很嫌弃茶,“以后这茶不必再用,没得让相蕴和得罪人。”
放下茶盏,少年手指轻扣案几。
一扈从拱手向前,“三郎?”
“命人送些我的茶叶来。”
商溯吩咐道,“阳羡茶,云雾茶,白露茶与雀舌茶各来一些,送到相蕴和面前让她挑选,看她喜欢什么,再多多送些她喜欢的茶。”
“!!!”
好家伙,原来是位财神爷!
亲卫瞬间不觉得锦衣少年言辞刻薄了。
人家嫌弃归嫌弃,但却是实实在在送东西的,出手这般阔绰,让人说几句怎么了!
亲卫不仅不觉得少年言辞刻薄,还深感少年心思单纯性子直率,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能打还有钱,别说主公与公主了,连他都想让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底层出身的亲卫是石头缝里野蛮生长的草,听惯太多难听话,更遇到不知多少的恶人,与那些人那些话相比,商溯的优点一抓一大把,优点着实多,言辞刻薄这种事情便不值一提。
再说了,人家都送东西了,让人家说两句怎么了?
亲卫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接受财神爷的馈赠,“如此,便多谢三郎了。”
“客气。”
毕竟是相蕴和的亲卫,商溯难得没有摆架子。
两人对话被严三娘一字不落听了去,严三娘笑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
“三郎寻公主所为何事?”
严三娘问商溯。
来人是严三娘,商溯有些失望。
相蕴和没过来,来人是严三娘,说明小姑娘还在生气,不想见他。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严三娘拦了消息,没让亲卫把商溯来寻相蕴和的消息告诉相蕴和。
小公主心肠软,面皮也薄,性子更是好得没话说,心里从不记仇,在旁人看起来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在她那不值一提,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下,商溯隐瞒身份又闹出劫营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原谅,少年伏低做小说句好话,便能哄得小公主不计前嫌,与他重归于好。
这样的性格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好到会让人觉得她性子好没脾气,以后不把她的感受放在心里。
这样不行。
公主深得两位主公的重视,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哪能做个针扎在身上不知道喊疼的软柿子?
当然,公主哪怕真的做了,她也得在外面把公主的威信竖起来。
——比如说,不能那么快原谅商溯。
本着这种心理,严三娘在商溯面前落座。
来人是严三娘,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商溯收回视线,眸色有些黯然,“我是来向她道别的。”
“道别?”
严三娘眼皮一跳,一下子有理由不喝亲卫捧过来的劣质的茶,抬手把茶盏搁在案几,眼睛看着商溯,“三郎要走?”
商溯微颔首,“对,我要去商城。”
严三娘虽是降臣,但与相蕴和关系极好,商溯没有瞒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商城是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更是一把插向江东之地的利刃,若能将此城拿下,日后攻打江东便会容易很多。”
哦,原来是这样,她还是以为眼高于顶的少年经此一事后要一蹶不振,要与阿和分道扬镳了呢,不曾想少年一片冰心在玉壶,为的是把商都打下来。
虚惊一场,严三娘松了口气。
“也好。”
严三娘道,“三郎若能拿下商城,公主或许便能消气了。”
这话刚出,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活脱脱把顾家三郎当成攻城略地的工具人,仿佛他与相蕴和之间毫无感情,全是利益。
这不成。
这不是拿人当傻子看么?
严三娘立刻改口,“其实——”
“只要我拿下商城,相蕴和真的不会再生气?”
她的话尚未说完,坐她对面的少年便已开了口,一双漂亮眸子拢着清晨的阳光变得亮晶晶,仿佛在等待她的点头。
“”
这人脑回路是不是不太对?
仔细一想也颇为正常,唯一的朋友被自己得罪了彻底,可不就要拿东西来哄人开心么?
阿和不喜欢花儿粉的,对金银珠宝也是淡淡的,唯一能让她欢喜的,也只有城池与土地了,这种情况下,顾家三郎当然要往建功立业上想。
“应该会消气。”
琢磨明白商溯的心理,严三娘便道,“虽说三郎做得有些过分,但公主是宽宏大量之人,不会因这些事情对三郎紧追不放。”
商溯放心了,“既如此,我便即刻启程,将商城打下来。”
少年说干就干,起身向严三娘告辞。
“呃,三郎要不要等一下公主?”
严三娘被商溯的执行力惊了一下。
商溯摇了摇头,“她昨夜受惊了,今日让她好好休息。”
“我不会耽搁太久,快则五日,慢则十日,便会来请她入商城,到那时,我再好好向她赔礼道歉。”
“也行吧。”
棒打商溯与相蕴和的严三娘磕巴了一下。
不是,商溯与公主到底谁更傻白甜啊?
她怎么瞅着商溯比公主更好哄呢?
严三娘心情复杂,目送商溯离开营帐。
·
“商溯走了?”
听到消息的相蕴和有些意外,转过身去看严三娘,“他怎么不等等我?”
严三娘当然不会说自己有意拖延了消息,只是迎着相蕴和的目光,她多少有些心虚,不由得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我也是这样说的,让三郎等等公主。”
严三娘道,“但三郎内疚异常,言公主昨夜受惊,今日便该好好休息,不必因为他的离开而起身相送。”
相蕴和哦了一声。
这的确是商溯能做出来的事情。
桀骜的少年虽言辞刻薄,从不在意旁人的感受,但在她的事情上,他总是出乎意料的耐心与细心。
“他还说了什么?”
相蕴和问道。
严三娘看了一眼相蕴和,道,“他还说,慢则十日,快则五日,他必会将商城打下来,让公主入主商都。”
“五日十日便能打下商城?”
姜七悦微微一惊,“商城易守难攻,别说十日了,正常人个月也不一定能打得下来。”
谁说不是呢?
但那人是商溯,便一切皆有可能。
被历代史官大书特书的最强之将,打的就是不可能。
相蕴和站起身来,“他既然这样说,便有破城之法,否则不会在三娘这般说话。”
“不错,此人并非自吹自擂之辈,而是的确有真才实学。”
严三娘点头,极为认同相蕴和的话。
岂止是真才实学?那简直是经天纬地之才!
——当然,仅限于带兵打仗。
此人性子极端,才干更极端,打仗有多厉害,政治素养便有多一塌糊涂,可以说是用百世的情商与政治换一世的将帅之才。
这种极端人才也只有公主能容得下。
若换成别人,一旦得了天下,便会因他言行无状而让他成为新朝杀的第一位功臣。
姜七悦挠了挠头,“好吧,咱们就等他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