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投降相豫的军士们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龙生龙,凤生凤,一代雄主的女儿当然是枭雄,有这样的女儿在,九州天下的局势稳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墙头草纷纷向相豫示好,相豫的势力再一次得到极大的扩张。
得中原之地得天下这句谚语在相豫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让其他势力纷纷结盟,一同抵御相豫的侵蚀。
消息传到商溯耳朵里,脾气算不得好的贵公子脸色变了又变,“相豫穷疯了,拿着相蕴和的东西装大方?”
老仆置若罔闻。
无人答话,商溯骂了半个多时辰,便闲闲止住话头,“罢了,此事对相蕴和名声有益,充作军费便充作军费吧。”
刻薄的贵公子在战事上一向敏锐,但在其他的事情上可谓是无比迟钝,他隐隐觉得这是相豫为相蕴和好,但又说出来到底哪里好——行吧,好名声也算一种好。
只是平白给他添麻烦,原本准备好的礼物不能充军费,还要重新准备一套新的生日贺礼来。
商溯一边骂相豫穷鬼,一边重新准备生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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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还有十日便是阿和的生日。”
相豫喜气洋洋与韩行一商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在阿和的生日宴便称王?”
“以后追忆起来,阿和的生日便是我称王的日子,我每年都有理由给阿和大办生日宴。”
韩行一斜了一眼相豫,十分以及非常确定这位枭雄说的是心里话,更明白这是枭雄在为女儿提前铺路,他自诩博览群书,见识极广,但像这种把立女儿为继承人写在脑门上生怕别人看不见的雄主还是第一次见。
——还别说,是挺稀奇,绝对能在史书上留下极其浓重的一笔。
韩行一放下礼单,真诚发问,“主公若称王,那么二娘呢?”
“是称后,还是称什么?”
韩行一声音微微一顿,羽扇已举了起来,遮去半张脸,只露一双狡黠眯起来的狐狸眼,“难道与主公一起称王?”
“二王临朝?双日同升?”
第
相豫微微一愣。
——还别说, 这件事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是男人,便天然压贞儿一头,他为王, 贞儿便该为后, 天下一统,贞儿便该收起兵锋, 为他生儿育女, 掌管后宫,做个名传青史的开国贤后。
而是因为在他心里自己与贞儿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位置, 一样的身份,自己称王, 贞儿当然也为王,就如军师所说, 双王临朝,二日同升, 这样才不辜负与他白手起家打天下的贞儿。
但这件事具体如何操作, 又该如何昭告天下, 他却没有想过。
双王临朝的事情对他来讲太过理所当然, 他觉得像是呼吸吃饭一样普遍, 以至于在军师发问的时候愣了愣, 然后抬眉瞧了军师一眼,认真地觉得这厮是在替贞儿试探自己。
“当然是双王临朝。”
察觉到韩行一有试探之意, 相豫立刻表忠心, “贞儿与我同甘共苦, 同生共死,联手打下如今的大片疆域, 她不称王谁称王?”
“我能入主中原,一靠将士浴血奋战,二靠阿和聪明急智,三靠贞儿牵制席拓。”
提起自己的发妻,相豫一脸骄傲,“这三靠,贞儿尤为重要,她大败席拓于盘水,端平帝才会吓得魂不附体,带着宸妃连夜仓促逃出京都,我才得以顺利入京,与你商议称王之事。”
相豫与韩行一推心置腹,“如果没有贞儿,就没有我今日的威风。”
“贞儿为将百年难遇,为主公乃当世雄主,贞儿如此厉害,我怎能委屈贞儿做王后?”
韩行一悠悠笑了起来。
“再说了,我也不敢呐。”
相豫左手指着姜贞的方向,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压低声音与韩行一道,“我若让她退而求次去封后,她必会连夜赶来剁了我,然后自己称王。”
韩行一颔首。
——这绝对是姜二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争权夺势的这种事情上,相豫对姜贞有着超乎寻常的清楚认知,“贞儿性子刚烈,做不来在旁人手底下讨生活的臣,那人哪怕是她夫君都不行。”
“主公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韩行一轻手里的羽扇摇了起来,“二娘非池中之物,主公若刻意压制,只会反噬自身,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与二娘携手与共,开拓盛世太平。”
“军师说得对,我绝不会压制二娘。”
相豫唏嘘叹息,“再说了,我也压不住不是?”
韩行一摇头轻笑,“主公明白便好。”
“明白,我当然明白。”
知晓韩行一在担心什么,相豫给自家军师喂下一颗定心丸,“军师放心,梁王未平,楚王虎视眈眈,大盛仍有三十万兵马,与我们有一战之力,我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与二娘争一时的长短。”
“当然了,以后也不会。”
“只有庸碌之人才会忌惮夫人比自己厉害。”
“而有才之士,只会觉得有这么厉害的夫人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才不会蠢到把剑对着自己的枕边人。”
韩行一点头,“主公此言甚是。”
果然是一代雄主,的确是有大智慧之人。
“阿和,你觉得是也不是?”
相豫话锋一转,对着窗柩处荡悠悠的纱幔招手。
纱幔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精致小脸来。
韩行一啧了一声。
原来存了试探之心的人不止有自己,阿和也在担心主公防备二娘。
只是他功夫一般,不曾察觉阿和的存在,而主公是能征善战之将,早已知晓阿和躲在纱幔后偷听他说话。
韩行一笑了笑。
“阿父,我觉得很是。”
相豫的话句句说在相蕴和的心坎上,小姑娘心里舒坦极了,弯眼笑了起来,“阿父是聪明人,才不会嫉妒打压阿娘。”
阿父与阿娘前世的刀剑相抵,应该不会在今生再度上演。
——因为有她的存在,所以阿娘与阿父愿意各退一步。
相豫被相蕴和夸得心里美滋滋,“那当然,阿父才不会做蠢事。”
“怎么只有你?”
只有相蕴和露出脸,相豫便问了一句,“七悦呢?还在睡?”
相蕴和推了下自己身后呼呼大睡的姜七悦,“七悦,醒醒,阿父与军师说完话啦。”
“啊?说完了?”
姜七悦揉了下惺忪睡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争权夺势与阴谋算计对于她来讲着实晦涩难懂,天书似的让人打瞌睡,她没听几句便睡了过去,被相蕴和推了一把,这才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问相蕴和,“义父都说了什么?你听到你想听的话了吗?”
“听到啦。”
相蕴和莞尔一笑。
姜七悦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回肚子里,口齿不清嘟囔一句,“那就好。”
“既然你想听的话都听到了,那咱们就回去睡觉吧。”
入主皇城之后事情多得很,连她这种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好几日没有睡个安稳觉,乍一听天书似的谋略,可不就是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吗?
“恩,咱们回去睡觉。”
相蕴和笑眯眯牵起姜七悦的手,与相豫韩行一道别,“阿父,军师,我们先走啦。”
姜七悦跟着道,“义父,军师,我们走了。”
“去吧。”
韩行一挥挥羽扇。
相豫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姜七悦困得眼睛睁不开,便把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跟着韩行一一同点头,“回去好好休息。”
“你才十二,不用着急替阿父分忧。”
“知道啦。”
相蕴和笑着点头,跟姜七悦一同走出宣政殿。
两人身影消失在宫道,相豫收回视线,抬手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茶,眼睛看着韩行一的脸,“军师,你觉得阿和如何?”
韩行一挑了下眉。
——来了来了,主公的试探终于来了。
“阿和很好,年龄虽小,但颇有主公与二娘之风。”
韩行一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是盛赞,相豫虎目舒展,稍稍松了口气,但并未全部放心,而是又问了一句,“既有我与二娘之风,想来也能继承我们夫妻俩的家业了。”
韩行一眼皮轻轻一跳。
这话不再是试探,而是明晃晃的表态,相豫要立女儿为继承人,态度很坚决,说这话不是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支不支持自己,而是通知他一下,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夫妻俩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还这么优秀,不立她立谁?
韩行一琢磨了一下,“主公正值壮年,二娘风华正茂,立继承人一事不必操之过急。”
这话相豫不大爱听。
韩行一知道他不爱听,但作为纵观全局洞若观火的军师,他不能只说漂亮话哄相豫开心,若是这样,与那些佞臣奸贼有什么区别?
“阿和若为男子,主公立她,我绝无二话。”
韩行一道,“但阿和为女子,为人处世之上远比男子艰难,旁的不说,单只说生育之险,古往今来,多少女子命丧生育难关?”
“若阿和挺不过这一关,主公与二娘的心血岂不是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