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拓, 你也有家国大义, 将帅初心,无论归顺于谁, 都会被人委以重用,成就一世美名。”
“我想成为那个人。”
“美好之人才会相互吸引,自甘堕落,只会令人不齿。”
“席拓,你是百年不遇的绝世将才,你不应该被乱世埋没。”
姜贞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再开口,声音虽轻,却如雷霆一样在席拓耳际炸响,“你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席拓剑眉微动,忽而想起曾经也有人与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席拓,你虽出身低贱,但不许自轻自贱。”
“我要你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斩乱世,诛奸雄,为我开创一个古之未有的盛世太平。”
可现在的她已不要太平。
她亲手毁了原本有希望昌明安稳的九州。
她一手缔造了中原乱象。
她早已忘了她曾经有过的万丈豪情。
席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们这些人最喜欢把家国大义挂在嘴边。”
“可若万里江山,从不是你们手中棋子,九州百姓,更非随意践踏的草芥。”
姜贞眸光微动。
——你们这些人?
“姜二娘,我不信世间真的有明主。”
席拓睁开眼。
四目相对,女人凤目凌厉,眸色却很澄明,仿佛是能照见人心的镜子,人性的肮脏与丑陋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席拓面上嘲讽更甚,“我只信我手中的画戟。”
姜贞眼皮一跳,被她卸了手脚的男人却以胳膊就地一滚,脖颈避开她匕首的威胁。
马蹄声在她背后响起,战马的嘶鸣带了明显的杀意,她心头一惊,顾不得拿匕首追击席拓,身影一闪,躲过致命的马蹄。
战马前蹄一击不重,后蹄却又踢来,姜贞肩甲处受了极严重的伤,俯身躲避之际不免有些吃力,只好连退数步,暂时避开几乎通人性的战马的攻击。
她一下跃出数步,战马不再攻击她,曲起前蹄把地上的席拓拱上马背,而后一路向起义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奔去。
姜贞脸色微变,冲起义军大喊,“拦住席拓!”
可是已经来不及。
席拓胯/下战马显然是一匹神驹,一路踏倒无数士兵,防守薄弱的起义军瞬间被撕开一个口气,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姜贞眸色一冷,唤来自己的战马。
战马马鞍处有弓弩,她取来弓/弩,一路追着席拓而去。
“嗖——”
一支支弓/弩/箭去如流星。
若在寻常时候,以席拓之武功,必能避开姜贞的弩/箭,但现在不同,他的手脚都被姜贞卸掉,行动之间颇为困难,前两支弩/箭被他艰难躲过,最后一支弩/箭却正中他的后背,巨大的惯力瞬间将他冲下马背,重重摔在地上。
战马马蹄腾空,骤然止步,调转马头,跑到席拓面前,前蹄曲地,试图将男人再次拱上马背。
席拓笑了笑,染血的手指轻轻抚弄着马鬃。
“不必了。”
战无不胜的大司马此时声音很轻,带着极为难得的笑意,“我输了。”
亲卫追着姜贞而来,须臾间将他团团围住。
将军受缚,战马亦步亦趋。
仿佛他们两个才是相依为命的至亲,是一手遮天的大司马,还是沦为阶下囚,他们两个总会在一处。
姜贞微微侧目。
——挺好,还有一匹马陪着他。
“二娘,大哥拿下京都了!”
战场打扫得七七八八,斥卫一脸喜色,飞马来报,“不仅拿下了京都,还将拱卫京都的三十万京卫纳于麾下,算上原来的五万人,大哥有三十五万兵了!”
杜满愣在当场。
嘴里咬着的包扎胳膊的绷带从嘴里掉了出来。
雷鸣愣在当场。
手里拿着的给石都后背上药的药物啪地一声糊在石都背上。
“嘶——”
石都疼得一激灵。
“对不住对不住。”
雷鸣忙不迭道歉。
兰月险些打翻刚给姜贞煎好的伤药。
军师万年不变的摇扇频率瞬间停止。
姜贞捏着亲卫报上来的损伤数目的手骤然一紧,眼睛看向斥卫。
斥卫满面春风,一叠声催促,“二娘,你伤得重不重?”
“若不重,便赶紧去京都,那里有三十万兵马,大哥一个人估计忙不过,让你赶紧过去与他一起统兵呢!”
“大哥没死?!”
前面大哥两字是迟疑,后面两个字却是惊喜,杜满一蹦三尺高,上前去抓斥卫的手,“大哥不仅没死,还打下了京都?把拱卫京都的京卫全部招降?!”
“我没做梦吧?”
“这种绝世好事居然能被大哥给遇上?!”
“快!快打我一巴掌!”
杜满抓着斥卫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打我,让我感受一下疼不疼!”
这种好事他梦里都不敢想,大哥竟然做到了?!
兰月把煎好的药放在案几上,抬脚把兴奋得有些癫狂的杜满踹在地上,“疼不疼?”
“疼疼疼!”
兰月下脚极重,杜满摔得鼻青脸肿,但他一反常态没有埋怨兰月,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向兰月道谢,“谢谢兰姐,谢谢兰姐,我感觉到疼了。”
“果然不是做梦,大哥真的拿下京都了。”
“不仅拿下京都,还让三十万京卫归降!”
杜满越想越不可思议,抬头忍不住问姜贞,“二娘,你的伤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找大哥?”
“二娘伤得重,只怕还要再养一段时间。”
战将受伤是常态,但兰月想让姜贞再养养,于是不等姜贞说话便先开口,“要我说,不如你们几个先去,我跟二娘把盘水谷城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过去。”
杜满看了眼姜贞用绷带挂着的胳膊,“行啊,那二娘再养养。”
“我跟雷鸣修文先过去?”
“满叔,我跟婶娘一起走。”
赵修文有点担心姜贞的伤。
雷鸣挠了挠头,“我也跟二娘一起走。”
“也好。”
姜贞笑了一下,“盘水之后还有几座小城,豫绕道攻打京都的时候把他们绕了过去,你们既跟我一起走,便顺道将那几座小城取了。”
赵修文颔首,“我全听婶娘的。”
“我也是。”
雷鸣跟着道。
杜满睁大了眼,“我自己去京都?”
“让军师与石都随你一道去吧。”
姜贞看向军师韩行一,“豫初得中原之地,无论是军队还是民生,都需要军师来提点。”
韩行一轻摇羽扇,“既如此,我随杜将军前去便是。”
“一切便拜托军师了。”
姜贞向韩行一微微颔首。
韩行一笑眯眯,“好说。”
要不然他在这对夫妻俩麾下当军师呢?
瞧瞧人家的接人待物,一百个梁王楚王端平帝也及不上她的分毫。
议定前往京都的人选,众人便收拾行囊行动起来。
怕京卫有二心,姜贞又给韩行一一行人点了两万兵,助他在京都立威。
至于那位败于她之手的大司马席拓,则被她看守着,等她的伤好上一些,他们再一同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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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京都?”
相蕴和好奇打量着并未遭遇战火的京都,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
京都乃中原腹地最为富庶之地,历经千年仍是帝王们立为国都的不二之选,前世的阿娘与阿父也将国都立在这儿,不同的是作为鬼魂的她离不开的帝陵,只能从别的鬼嘴里听说京都的繁华。
鬼们说京都城墙巍峨威严,高耸的城墙似乎能直插云霄,上面的马面墙修得极其工整,每一个防御的洞口都是被工匠精心测量的,当敌军来袭时,守城的将士们只需躲在洞口后射箭,便能将攻城的敌军消灭殆尽。
那时的相蕴和对京都的城墙充满好奇,更对城墙后的热闹街道充满向往,至于京都里壮丽威严的皇城,更是她心中想要一睹风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