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豫掐了下眉心,摇头道,“叶城非一般关隘,而是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皇帝佬儿虽昏聩,但也知道叶城的重要性,驻守重兵在叶城精耕细作多年。”
“纵然军师一时攻下叶城,只怕也难以短时间内把叶城盛军全部拔除,最起码也要个月,才能把叶城逐步蚕食,真正变成我们的地方。”
“叶城的兵力不能动,军师更不能回来。”
相豫道,“我们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来守方城。”
胡青头大如斗,“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
“要不,咱们问问三郎?”
杜满试探开口。
兰月斜了一眼杜满,“你还没被他骂够?”
“被他骂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杜满嘿嘿一笑,“再说了,三郎的点子确实有用,要不是他帮着出主意,那一万多的盛军我可弄不住,更不可能让他们投降大哥。”
相豫声音爽朗,“顾家三郎的确是个人才,不在军师之下。”
军师韩行一与相豫的排兵布阵能力在伯仲之间,不在军师之下,便是在相豫之上。
——极为坦荡承认自己的确不如顾家三郎。
胡青有些不满,“顾家三郎厉害,但大哥也不差,咱们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不能事事都要依靠他。”
“以前顾家三郎不在的时候,咱们不也过来了吗?”
“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日子?”
杜满道,“以前大哥有过一万多的人吗?有不怎么打仗,就能把盛军全部俘虏吗?”
“”
还真没有。
以前最多的是被盛军追得满地跑,从老家跟随大哥一同出来的人,如今只剩他们几个,甚至就连嫂子老夫人与大哥同父异母的兄长侄子都下落不明,可谓是大写加粗体的惨。
胡青长长叹气。
兰月沉默不语。
宋梨欲言又止。
——她觉得看顾家三郎对阿和言听计从的模样,只要阿和开口,别说只是帮忙退盛军了,哪怕刀山火海顾家三郎都敢闯。
相豫看出宋梨的心思,不等她开口,便说道,“阿青说得是,咱们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
“有三郎最好,没三郎,咱们也能过。”
他可以向别人低头,但他的阿和不可以。
他把女儿捧在掌心养了这么大,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为了帮他而向别人卑躬屈膝的。
如果他连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那他与拿子女联姻拉拢身边人的诸侯们有什么区别?
做人不能太诸侯。
“苦点累点算什么?”
相豫道,“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当反贼了,难道还会怕苦拍累?”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哥说得对,没有三郎咱们也能赢!”
胡青一拍大腿。
兰月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咱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怎么可能怕这点苦?”
“我听大哥的,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杜满挠了挠头。
宋梨叹了口气。
他们是反贼不假,可也是争霸天下的反贼。
军师整日说,不能拿草莽英雄那一套来治军,那一套能偏居一隅,却不能图谋天下,既想逐鹿中原,有些时候便该不择手段。
但众人皆同意相豫的主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跟着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我记得这位严老将军出身庶民,在朝中颇受世家权贵的排挤。”
相豫眸中精光微闪,“咱们的破敌之法,或许便在严老将军的出身之上。”
·
“阿父说得对,咱们的破敌之法,的确在严老将军的出身上。”
相豫虽让相蕴和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管方城的事物,但宋梨担心严守忠来势汹汹,他们不是对手,便私下找了相蕴和,相蕴和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百年难逢的机会。
若大盛天子阵前换将,那阿父还打什么?
不用打了,这是来给阿父送兵马粮草甚至西南之地的!
前世的严守忠是投降了阿父的,只是不是在现在,而是在六年后。
——但她知晓为何忠心耿耿的严守忠背弃大盛天子,转投降阿父,更知晓大盛天子如何自断臂膀,亲手斩去国之栋梁。
这些事情足以让她把六年后发生的事情发生在现在,更能让严守忠领三万兵马来降,甚至让驻守在西南之地的诸将也全部投降阿父!
第
相蕴和心情大好, 立刻找相豫。
她已十岁,按照大户人家的说法,是早该分院别住的年龄。
当然, 哪怕不分院别住, 也不会跟自己父亲住一个院子,不太成体统。
但反贼出身的枭雄没甚体统规矩可言, 更别提他与女儿是劫后重逢, 好不容易在乱世中相见,哪还舍得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便把自己院子里的偏房划出来,让相蕴和来居住, 他想女儿了,便隔着窗户看一眼, 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忙碌着,不是在看书, 便在研究地形图——恩,很有他与贞儿之风。
父女俩住在同一个院子, 相蕴和打开房门, 斜对角便是相豫住的正屋, 正屋房门大开, 里面灯火通明, 不用想, 也知道他在与兰月杜满几人在商讨对策。
“让庖厨做些清淡的饭菜送过来。”
看这架势,多半要挑灯夜战, 相蕴和便吩咐亲卫。
亲卫应诺而去。
相蕴和走进房间, “阿父, 兰姨,青叔, 你们饿不饿?我让庖厨做些东西送过来。”
“嘿嘿,还是阿和体贴,你满叔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杜满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相豫看了一眼若无其事跟在相蕴和身后的宋梨,剑眉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阿父不也没休息吗?”
相蕴和笑道。
宋梨走到兰月身边,小声问兰月,“兰姐,你们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哪了,你不知道?”
声音虽小,但习武之人听力敏锐,相豫不等兰月开口,便没有好气道。
替贞儿试探他的事情他能忍,但大晚上的把阿和折腾得睡不着,他便有些生气。
——阿和才几岁?哪能跟大人一样去熬夜?
宋梨拢着手,垂着头,做出一副垂耳听教的模样来,“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打扰阿和休息的。”
假的,她下次还敢。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阿和不能做他们庇佑之下的菟丝花,她是大哥与嫂子的女儿,她必须有自保乃至保护其他人的能力。
“阿父,你就别怪梨姨啦,是我自己要来的。”
相蕴和走上前,摇了摇相豫的衣袖,软着声音打圆场。
被相蕴和摇了下衣袖,横眉冷对宋梨的相豫瞬间变了脸色,“你来做什么?快回去休息。”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好睡好休息好。”
“我知道。”
相蕴和笑着点头,“我平时很乖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跟着兰姨在学剑术,阿父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软软糯糯把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在心上的女儿,相豫心下一软,伸手揉了揉相蕴和的发。
“乖。”
杀伐果决的男人此时声音颇为温柔。
杜满听得一阵牙酸。
和着阿和是宝,他们是草呗?
只有阿和能听大哥这么温柔说话,他们都不配?
但还别说,小阿和就是可爱,可爱到能把人的心都融化的那种乖巧可爱。
观音座下的龙女长什么样子他没见过,但见了阿和,便觉得龙女的模样便该是阿和这样的,粉雕玉琢的,让人见了便心情大好。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别说大哥了,他说话时都会不由自主把喇叭似的大嗓门放轻。
“阿父,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有退敌的办法。”
相蕴和抬手抱着相豫的胳膊,“阿父说得对,严守忠的软肋,的确在他的出身,在他的家人身上。”
兰月眼皮微抬,“阿和,你怎么知道?”
“我”
声音微微一顿,想起自己重生的事情只有阿父与军师韩行一知晓,相蕴和抿唇一笑,弯眼问兰月,“我当然知道啦,兰姨应该也知道的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