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溯此时也有些怀疑小女郎说的不是自己,“家世呢?又如何?”
“一贫如洗,孤苦无依。”
相蕴和长长叹气,“上无父母庇佑,下无兄弟姐妹帮扶,是个十足的可怜人。”
商·生父虽有一个,但名义上的母亲无数、兄弟姐妹更无数·溯:“”
好的,他非常以及极其肯定,小女郎说的商溯不是他。
除了名字相同,容貌有些许相似外,剩下再找不到半点共同点。
“哦。”
商溯冷淡哦了一声。
“对了,他身上还有一块胎记。”
相蕴和拿手比划着,“是梅花形状的,就在左肩。”
商·生来左肩有梅花胎记·溯:“???”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胎记?”
商溯心头忽地一跳。
这事儿他名义上的父亲都不知道,只有生母与极亲近的仆人知道。
“我就是知道呀。”
相蕴和笑眯眯道,“我不仅知道他有胎记,我还知道他很多事情呢,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商溯突然有些弄不清小姑娘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同名同姓却截然不同,偏又有着同样位置同样形状的梅花胎记,所以,小女郎要找的人,或许大概应该可能是他?
素来果决的少年忽而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
想了又想,少年问道,“找到他要做什么?”
“等方城之围解除之后,阿父拿下叶城,打通出兵中原的关隘,我便去找他。”
相蕴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声音软糯糯道,“等我找到他,我便给他买漂亮衣服,给他买好吃的东西,带他去他没去过的地方,让他领略世间的一切美好。”
商溯睫毛轻轻一颤。
“我要让他知道,他很好,这个世界也很好。”
小姑娘似是憧憬未来的生活,娇憨可爱的杏仁眼里有着细碎的阳光,“这么好的他生活在这么好的世界里,应该积极向上,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小太阳。”
商溯眸光微微一顿。
薄唇轻启,似是想说什么,但看着面上带着恬淡笑容的小姑娘,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心窝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温暖而舒服的感觉从心窝蔓延到五脏六腑,再从五脏六腑递交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承认,他想当小姑娘的商溯。
就种子从黑暗的泥土里探出枝丫,拼命舒展着身体探求阳光一样,阴暗恶劣如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他,同样向往着这样的阳光。
她找的人一定是他。
商都的商,逆流行水曰溯的溯,左肩有着梅花状的胎记,没有人比他更契合她的话。
“唔,我知道了。”
少年下巴微抬,骄矜开口,“我若遇到你说的这个人,定会把你的这些话带给他,让他老老实实在商都等着你,等你去拯救他,带他出泥潭。”
有人帮自己带话,相蕴和开心极了,“三郎,你真好。”
“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是心底很好,很善良。”
商溯嘴角尚未来得及散开的笑意微微一滞。
嘴巴毒吗?
还行吧?
好像不太行。
若他说话中听,不会活到现在连个朋友都没有,更不会被族人长辈骂做勃逆之徒。
——小女郎是他唯一勉强能称之为朋友的人,更是一个不把他拿怪胎看的人。
活了十几年从未反省过自己的人第一次开始认真自省。
不就是好好说话吗?
他也可以的。
认真想了一会儿,商溯曲拳轻咳,学着相蕴和软糯口吻,别别扭扭去夸人,“咳,那什么,你也很善良。”
“!!!”
老仆仿佛看到鬼打墙,险些一头从马车上栽下来。
兰月瞬间惊悚。
宋梨浑身的汗毛竖起大半。
相蕴和微微一愣,随即险些笑出声。
商溯一头雾水。
他说的哪里不对吗?
不能吧?
明明学着小女郎的口吻,明明也在夸人,除却话术还有些生疏外,剩下堪称完美,但众人的反应为何仿佛撞了鬼?
尤其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仆,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有一瞬的崩塌,几乎把是拿黑狗血泼他还是给他灌符水写在脸上。
商溯不高兴。
当着正主儿的面笑这个人多少有些不礼貌,相蕴和强忍着笑,对有些生气的少年道,“对呀,我们都是很善良的人。”
“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十来岁的小姑娘声音又甜又脆,眼里是三月暖阳,声音仿佛也带着明媚的阳光气,瞬间将商溯的不高兴冲得一干二净,骄傲的贵公子眉头微扬,心情好了许多。
商溯轻哼一声,“你很会说话。”
这便算会说话?
分明与哄小孩大差不差。
相蕴和忍俊不禁。
“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便记着你的话,帮你找商溯。”
商溯顿了顿,又问道,“你大概多久去找商都找商溯?”
相蕴和也想早些去找商溯。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虽说历史上的商溯的脾气坏,嘴巴毒,着实让人不好相处,但此时的商溯尚是一个小可怜,应该还没长成未来厌世决绝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他颇有才干,又这么可怜,三两句话把他哄走了怎么办?
不行,她得早点去。
这位惊才绝艳的将军只有被她收于麾下,她才能睡得安稳。
——她可不想给阿父阿娘留一个这么厉害的对手。
相蕴和道,“快的话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阿父拿下叶城回援方城了。”
商溯心中微喜。
一个月的时间,大概是他刚回到商城,小姑娘便找过来了,恩,他喜欢这个时间。
但他刚喜欢没多久,小姑娘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摇头,“不对,一个月不太够。”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能够让阿父拿下叶城,但清洗盛军旧部,将归降的盛军打散重组却远远不够,更别提此时的中原诸侯各自为战,我一个人孤身上路并不安全,阿父还要抽调兵力保护我。”
“最快也要三月。”
相蕴和算了又算,给不了少年一个准确答案,“慢的话要半年,甚至要一年以上。”
商溯瞬间垮了脸。
相蕴和叹了一声,“可惜现在不是太平年代,若是盛世太平,我现在便能跟你走。”
“但现在是乱世,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今日中原是大盛在苟延残喘,明日不知是谁占地为王,这种情况下,我纵是有心想去商都,却也是有心无力。”
“什么有心无力?只要你想去,你便能去。”
商溯不喜欢明媚的小姑娘愁眉苦脸,便道,“你放心,不出三月,你父亲必会打通出兵中原的关塞,抽调兵马,护送你去商都。”
相蕴和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确定?”
实不相瞒,她对她阿父都没这么有信心。
阿父虽是一代雄主,又有她重生之事作为帮助,但割据一方的诸侯们亦不是酒囊饭袋,更别提阿父的兵力原逊于诸侯,每一仗都打得分外艰难。
此等境遇下,莫说是她了,只怕连阿父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在三个月打通出兵中原的关塞,还有多余的兵力来护送她去商都。
“我就是知道。”
商溯轻哼一声,十分笃定,“总之你要记住,三月后,你要来商都。”
相蕴和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
想想少年的神秘身份,再想想少年对军事的敏锐,她觉得少年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内幕,一些中原混战而阿父坐收渔翁之利的内幕。
想到这,相蕴和心情大好,顺着少年的话点点头,“我答应你,只要阿父能连战连捷,我便去商都找商溯。”
谁能拒绝这么厉害的战将呢?
她当然想早点找到商溯,将商溯收于麾下了。
至于眼前的这位顾家三郎,实不相瞒,她也有想法。
可这位眼高于顶的贵公子出身会稽顾家,身份清贵,不缺钱权,士族与寒门尚有云泥之别,更别提她家连寒门都不是,是勉强比奴隶好一点的庶人,目下无尘的世家公子怎会屈尊降贵归顺于她?
除非是她阿父能势如破竹攻入中原,这些世家才会审时度势,转投他们看不上的草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