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旗子!”
杜满一声令下。
身后士兵撤下相豫的旌旗,换成梁王的。
——这是杜满做事的习惯,好事拿大哥的棋,坏事打梁王的旗。
杜满带头冲锋,“兄弟们,冲!”
·
身后跟着一支军队,相蕴和颇为担忧,手指微抬,把帘子掀了起来。
得益于她提前招募了石都,地盘还没打下来,便先给自己弄来一位名将,她吸纳的流民不拘男女,都被石都训练得有模有样,众人各司其职,提防着路上可能遇到的一切危险。
若是寻常的散兵游勇与山贼劫匪,以他们现在的战斗力是不怕的,但身后这一支不同,虽没有打旌旗看不出势力的归属,但只看他们的行事方式,也知道他们绝不是一般的军队。
尤其是探听消息的斥卫,做事极为隐秘,若不是石都留了个心眼,只怕真的会被他们骗过去,连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支军队这种事情都不会被他们知晓。
这是谁的人?
盛军没有这样的军纪军容,梁王更不必提,不比盛军好多少,不是盛军又不是梁王的,那会是谁的?
相蕴和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石都,小心点。”
相蕴和对石都道。
石都微颔首,“女郎放心,咱们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我观他们的态度,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多半是来咱们这儿碰碰运气,恐吓一番弄些粮草用。”
“女郎若不想生事,给他们一些粮草也无妨,但这样会有一个风险,我们太过软弱,会滋长他们的野心。”
“如同三岁稚儿抱金砖过闹市,没有自保能力,只会沦为别人手里的羔羊。”
“我明白你的意思。”
相蕴和微颔首,“咱们正面迎敌,不当别人手里的肥羊。”
她重活一世,为的是畅意安享泼天富贵,而不是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
小姑娘看上去娇怯病弱,风吹吹就倒,石都正在担心如何劝说小姑娘摆阵迎敌,不曾想小姑娘主动开口,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相豫与姜贞的女儿,外表虽柔弱,骨子里却很刚烈,假以时日长大成人,必能做出一番事情来。
石都道,“女郎果然是聪明人。”
“只要咱们扛过第一轮的攻击,他们便会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于我们。”
“一切便拜托你了。”
相蕴和道。
石都微颔首,反手握枪,吩咐左右,“列阵!”
训练有素的众人立刻摆阵,弓弩手蓄势待发。
杜满纵马冲锋。
石都一声令下,“放!”
万箭齐发。
杜满瞳孔剧烈收缩。
他本意先冲过来给富户一个威慑,不动一根指头便让富户乖乖奉上粮食,哪曾想对面的人完全不讲武德,听到动静直接列阵迎敌,让只想恐吓没想动手的他吃了个哑巴亏。
箭雨来得又快又急,他的战马避之不及,马失前蹄栽在地上,他在土坑里滚了几滚,才堪堪没有被箭雨射中。
为首的杜满尚且如此,剩下的兵甲更不用提,不是中箭倒地,便是箭雨太多无法冲阵,被箭雨逼到不断后退。
石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来人若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必能发现像模像样的这群人是一群新兵蛋子,弩箭全凭感觉射,根本没有准头可言,是来人不曾防备,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但当来人不再轻敌,调整过来,他的这些人只怕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石都眼睛轻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纵马挺枪,冲向倒地躲避箭雨的杜满。
——此人带头冲锋,且服饰与周围人截然不同,定然是这群人的头领。
两军交战,若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时,擒贼擒王是最好的选择。
石都顷刻间冲到杜满面前。
若在正常情况下,杜满绝不会在一个照面便被擒,但他太过轻敌,而石都来得也太快,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石都的枪/尖已戳到他脑门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男人声音冷冷,开口便是久经沙场的那一套。
“”
好的,他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厮绝对名将!普通富户家的奴仆哪会有这种气势?!
杜满看着戳在自己眼前的枪尖,愣是没脸报自己的真实名字。
——太丢大哥的脸!
“梁王帐下张三。”
杜满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嘴把黑锅扣梁王头上。
·
“什么?杜满抢人粮草不成反倒被人抓了?”
相豫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我不是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对百姓下手,不要对百姓下手,他怎么就不听呢?”
生平最讨厌打家劫舍的兵痞子的军师这会儿没时间去生气,“杜将军并非庸才,不伤一兵一卒,便能将他擒下,此人非同小可。”
“管他小可还是大可,我得赶紧去看看。”
相豫提剑上马,对军师道,“跟我从老家出来的兄弟们只剩杜满一个,他要是再出事,我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们交代?”
军师知道这会儿劝不住相豫,挥手让他走,自己在后面整理队形,提防擒拿杜满的人还有援军。
相豫火急火燎冲过来。
虽担心杜满的安危,但相豫也留了心,要知道杜满不是酒囊饭袋,能一个照面把他抓了,指挥者绝对是名将。
面对这样的名将,相豫不敢大意,速度虽快,但仍是列阵前行,进可攻,退可守,绝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一刻钟后,相豫抵达战场。
副将见相豫亲自过来,慌得跟什么似的,快马加鞭来到他面前,结巴着声音向相豫道,“大哥,我,我真的劝不住满哥啊!”
“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是阿满自讨苦吃。”
相豫摆摆手,没追究副将弄丢主将的事情。
副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杜将军被带走一个多时辰了。”
“对面的人不说放,也没说杀,一直没动静。”
这事儿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拿了对方的武将,要么当场斩杀灭士气,要么狮子大开口,让对方花大价钱去赎人,可不杀又不派人说价格,对面的人到底想干嘛?
“找个机灵的过去问问。”
相豫吩咐道。
副将颔首,点了一个斥卫去问情况。
一刻钟后,斥卫回来了,对着相豫便是哭天抢地,“大哥啊,满哥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差点没认出他。”
“您看,这是从他身上削下来的头发。”
斥卫一边哭,一边把一缕头发递给相豫。
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糟蹋,割人的头发,不亚于把人的头给割了,是一种极重也极侮辱人的刑法。
杜满的头发捧出来,周围人脸色大变,义愤填胸。
——士可杀不可辱,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他们说要您亲自过去赔礼道歉才放满哥。”
斥卫嚎啕大哭,“他们说给您一炷香的时间,您要是不过去,他们就送满哥的一只手过来。”
“!!!”
好家伙,哪个王八蛋敢动我兄弟?!
“他们敢!”
相豫劈手夺下杜满的头发揣在怀里,“哪个王八蛋割的小满的头发?”
第
石都提着杜满来见相蕴和时, 相蕴和正在马车里提心吊胆,听到外面传来石都的声音,小姑娘立刻把轿帘掀了起来, “石都叔叔, 你回来了?”
一抬眼,便看见被石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杜满。
“???”
打劫她的人居然是从小跟着阿父屁股后面长大的杜小满???
相蕴和颇为震惊。
杜满比她更震惊。
抬头看到粉嘟嘟的一张小脸, 杜满的眼睛登时瞪圆了, “阿和,你是阿和吗?”
小山似的男人挣扎着从石都手里爬起来,去看马车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