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咫尺
俞宛秋说到做到。很快就把双姝馆改造成了纯女性服饰店。
店外真的立起了一块“男宾止步”的牌子,店员全由女人担任,男厨师换成厨娘,在原有的衣料之外,又添加了一些女性用品,如披帛,汗巾,鞋袜,以及内衣系列。这些以前根本不敢摆出来,因为在古代属于很私密的东西,是不能给男人看的。
里面则打通了两个房间,布置出一间很宽敞的接待室,专门给女宾休息喝茶用。靠墙放了十几张椅子,不像一般店铺,只在前面摆几把,极少延揽顾客入内。上次在凌记绸缎铺,俞宛秋会被林兰馨拉进去,那是因为林兰馨是店东的亲戚。
风格改变后,果然吸引了大批女客前来。最让俞宛秋开心的是,钱太太引来了苏城首富孔家的当家太太杨氏,杨氏又引来了一大群太太小姐。
因为客人太多。那天双姝馆的接待室临时加了好几把椅子,薛凝碧专门派人去对面的通盛茶楼买回一些点心招待她们。看一向“抠门”的薛凝碧如此大方殷勤,俞宛秋心里便有数了,这大概就是苏城的有钱太太联盟了。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圈子,按现代的通俗说法,叫上流社会。
俞宛秋庆幸自己化名姓何,平时极少在安南王府露面,暂时还没人知道她和世子的关系。所以除了生意往来,访客不多,应该还可以过一段平静的日子。
不过太太们打探起小道消息来一向是神通广大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挖出她的底细,把她推到社交最前沿。
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应邀出席过安南王府的端午宴,同席的小姐中,未必没有跟苏城这些太太沾亲带故的。人际关系总是千丝万缕地勾连,她统共才参加了一次宴会,就“有幸”遇到了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刘红芙。即使没有程绮玉,她的行踪也一样瞒不了多久,会很快暴露在沈家人面前。
由刘红芙想到太妃请来的那些小姐,估计都不是临时登门做客,而是像以前的曾姑娘、吴姑娘那样常住的。偌大的王府,养几个亲戚家的女孩很正常,沈家自己有那么多女儿,还照样养着几个呢。
而太妃,在明知自己和世子关系的情况下,还把这些人叫来常住。明摆着就是给自己树立竞争对手,让她们同台pk,或曰,竞争上岗。
俞宛秋不禁在心里对某霸王说:“你奶奶好不省事,要争也是争你的喜爱才对呀,男主角都不在,一众女主女配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用?纯粹浪费表情。”
基本上,俞宛秋不认为老太妃还能一手遮天,私自决定世子的婚事。起码,王爷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世子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即使王府内名门闺秀成群,她也没有感到任何威胁,太妃要是知道这点的话,保准又要气坏了。
但太妃既然把这么多人弄进府里,也就是说,连pk台都搭起来了,就不可能让俞宛秋置身事外,一定会以各种名目把她招去跟那些姑娘们对阵的。三十六计走为上,正好她也想去祁阳把田租收回来,顺便巡视一下她名下的田庄,趁机在那儿度个假。在现代。去农庄度假可是很时髦的行为。
把这个打算跟戚长生一说,戚长生诧异道:“想不到姑娘还不是个大地主呢。”
“一千亩田,就算大地主吗?”俞宛秋没在农村生活过,不知道一亩田有多少收成,所以没概念,只是从可收的田租中知道,面积应该不小。
戚长生告诉她:“一般的农家,若能有个七八亩地,能养活一家老小,十亩以上,就算小富了。姑娘手里有一千亩,还不是大地主?”
“原来七八亩田就能养活一家人,那确实不少”俞宛秋心道:难怪一年的田租折合成现银,两地加起来有一万多两。她的先父俞慕凡才当了十几年知府就捞成了巨富,去世的时候才四十出头,要再当十几年,那还了得?
于是对戚长生交代说:“你去准备一下,过几天我们就动身。你多带几个人手,六年没去收租了,不知道庄头是怎样的人,还有祁阳那地方总之,这一趟差事不见得很顺利,你莫要以为只是走走玩玩,顺便收收钱这么简单。当然也可能异常顺利,但我们最好别太乐观,凡事小心谨慎为上。”
戚长生躬身抱拳道:“姑娘放心,属下心里有数。属下小时候就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庄头一般都不大好对付。因为老实本分的人,就压不住那些租户。有些租户很刁钻的,而且一村一族容易抱团结伙,一起对付外人,不强狠点,根本当不了庄头。”
接下来的几天,俞宛秋每个店铺坐镇一天,跟管事对清帐目,该收的钱收回,该追加投资的追加投资,该换的人员、该添置的东西都安顿妥当。甚至抽空到南府拜访了两位著名的绣娘,开出了很高的工钱,跟她们分别达成了口头协议:等她从外地回来,就去双姝馆报到。
动身的前一天,小牛带着父母来了。俞宛秋早已在苏城给他们买好了一所房子,离双姝馆不远,本意是方便小牛回家照顾父母。常大爷常大娘却坚持要去双姝馆做免费帮工,俞宛秋劝不下,只得答应让常大娘去双姝馆的厨房帮忙,双姝馆连伙计带绣娘将近三十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一个厨娘也委实忙不过来。当然她肯定会给常大娘开工钱的。
常大爷想去守门,幸好双姝馆不用男性员工。现成的拒绝理由。而且常大爷的老风湿已经相当严重,最后大家勒令他在家调治,兼守好自家的门。
为了给常家老两口接风洗尘,俞宛秋又在苏城多待了一天。本来看他们初来乍到,打算多陪两天,等给常大爷找到合心的大夫再走的,反正祁阳的田庄都六年未去了,也不差这么几天。
谁知戚长生打听到,太妃准备五月三十日去本地的东岳庙为世子上香祈福。俞宛秋连忙叫人收拾好行装,于五月二十九日早上从苏城出发,赶往八百多里外的祁阳。
祁体位置在哪里。俞宛秋不是很清楚,反正戚长生知道就行。但从他描述的方位及地貌,她猜可能就是安徽的徽州。因为戚长生提到,祁阳是个郡,下辖六个县,其中有一个叫祁门县。俞宛秋有个大学同学刚好就是祁门县的,原来隶属徽州,现在改名为黄山市。俞宛秋到这时才恍然,她的父族俞家居然就是有名的徽商。
据说,他们出门没多久,王府那边就派人来传太妃旨令,请俞姑娘明儿卯时赶到王府,随太妃一起去东岳庙上头注香,为“下落不明”的世子祈福。当然,这是后话,那时她的车驾已经在渡船上,正往对岸而去。太妃听到回报后脸色如何,又说了些什么,她也无从得知了。
此时,祁阳某处秘密练兵营,赵佑熙已经练完了早功,正吃着祁阳特色早点,肉燕混沌,豆黄挞粿和冬瓜包。
小福子在一旁侍候着,看世子连吃了几个冬瓜包,忍不住出言提醒:“世子,还有一碗牛腩浇头面马上就端来了。”意思是,您留着点肚子。
赵佑熙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最近别给我吃牛肉牛腩,像冬瓜包之类的,可以多上点。”
“是,奴才记住了。”
小福子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暗笑:您也知道自己上火上得厉害,怕鼻血流多了不好,所以要吃些清热败火的东西啊。何苦呢,明摆着大半年见不着,还整天胡想。嫌自己血太多吗?
赵佑熙咬着冬瓜包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像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才没头没脑地问:“这里离甘棠镇有多远?”
“甘棠镇?奴才没听说过呢,世子要去那里?”
赵佑熙低下头继续咬包子:“不是,就随便问问。”
小福子出去了,赵佑熙放下包子看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峦,微微叹了一口气。
父王再三严令,不许他离开军营,他也深知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所以并无违拗的打算。可心里实在控制不了对丫头的想念,此地军营正好建在祁阳,也就是丫头的父亲——他岳父大人——的老家,就随口打听了一下。
没一会儿小福子回来禀告:“甘棠镇离这里不远,他们说,马快的话,一个时辰就到了。”说完又嘀咕:“马快还要一个时辰,也不近那。”
赵佑熙淡淡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对他而言,一个时辰的路的确不算远,也就一两百里。他曾夜行五百里从定州赶去上京看他的丫头,要是丫头在甘棠镇,他恐怕怎么忍也忍不住,会半夜偷偷溜出去看她。
不过丫头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嫡母当年把她送回自己的娘家,肯定是祖父母对她不好。她在上京住了这么多年,祖父家从没派人探望过,可见亲情之淡薄。丫头跟祁阳俞家等于完全断绝了往来,她是绝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