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别跟爸爸说这件事了吧,”温灼若用汤勺喝了一口热汤,“医生说过几个星期就好了,省的他操心,鱼鱼和星星也别告诉了。”
“你大了,听你的。”曾白瑛没有意见,又笑说:“星星最近忙着比赛的事,上心的很,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吗,那我今年回去给星星发个大红包,”温灼若笑了笑,看着曾白瑛发间隐约可见的白发,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鸡翅,说:“妈妈,您也不用太担心,今晚您在我这休息休息,明天就去忙您的事吧。”
曾白瑛不放心:“我平时加班多,这次准备调休一个星期,留下来陪陪你。”
“妈,你都说我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伤严重,您陪陪我也行,可我只是被车门压到了脚踝,没事儿的。”
温灼若说完,景在野也开口:“伯母,我也会照顾好她。”
温灼若收了声儿。
曾白瑛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吃了几口饭,才笑着催他们两人:“行,小景你愿意帮忙照顾若若,阿姨在这里先谢谢你了,快先吃饭,菜都凉了等会儿。”
温灼若抬眸,刚巧和景在野对视一眼,后者朝她挑了下眉,她差点噎住,在曾白瑛看过来前,加快了喝汤的速度。
……
客房在温灼若搬进来时就收拾过,被子枕头也是洗晒过的,铺好床后,曾白瑛晚上就住在客房。
温灼若吃完药,在床上坐着,卧室的灯已经熄灭,黑暗中只有一盏小氛围灯亮着,朦胧的暖黄色照着她左边肩膀和手。
手机“嗡”的一声打破平静。
她解了锁去看。
景在野:[伤口]
景在野:[痛就给我打电话]
给他打电话就不痛了吗。
温灼若心里想,回消息的手在空中徘徊半天,最后从表情里找了一张小猫说晚安的表情包。
景在野每次消息都回的很快,这次也是一样。
[晚安。]
温灼若重新闭上眼,却突然想到今晨景在野用手背碰她额头的神情。
她明明只是伤到了腿,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
她想找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当时的他,可没有比害怕更贴切的了。
在景在野的眼神里,温灼若有种自己大病不久于世的错觉。
她闭着眼睛坐了会儿,翻开聊天列表,找到莫遇。
[鱼鱼,你知道方奶奶是怎么过世的吗?]
莫遇大概还在熬夜苦战,温灼若的消息发出去没十秒钟,她那边就回了。
鱼鱼:[方奶奶应该是我们高考之后的暑假去世的。]
鱼鱼:[很突然,我爸说她是病故。]
病故。
温灼若看着这两个字足有半分钟。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方奶奶是在京市第一医院。
当时的方奶奶面容枯槁,可她解释说没有大碍,只是病躯尚未痊愈,所以面色不太好。
温灼若思及此,又感到不对,如果方奶奶那时已经不好,景在野怎么会再回到荔城,她的病在京市治最好,他既然已经做了转学的准备,为什么又会改变主意,高考前那段时间,景在野也没有任何异常。
莫遇又发来一条:[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灼若回:[鱼鱼,你说,会不会方奶奶的病一直没有好?]
鱼鱼:[不可能吧?我觉得方奶奶应该是突发了脑梗这些比较急性的病才离世的。]
温灼若:[你想想,如果你要是得了绝症,会不会想尽办法瞒着我。]
莫遇那里突然沉默了好半晌。
温灼若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发:[如果我重要的人处在特殊时期,我也有那个能力保密,那我很大概率是会瞒着的。]
她觉得,景在野很可能不知情。
所以今天在医院,他才会说,【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报告单。】
鱼鱼:[别想了若若]
鱼鱼:[早点睡]
鱼鱼:[安。]
温灼若:[你最近还这么忙?]
温灼若:[再忙也不能连轴转吧。]
鱼鱼:[你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忙起来是什么样]
鱼鱼:[我们两彼此彼此。]
鱼鱼:[(╯╰)]
温灼若:[那什么时候能见个面?]
鱼鱼:[既然你那么想我,那择日不如撞日,后天吧。]
温灼若回:[好,正好带你来我新家看看。]
鱼鱼:[好。]
温灼若最后回了一个安。
掀开被子躺下去,她睁着眼看天花板许久,才渐渐睡去。
这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与上次天晴草绿的基调不同。
这次的梦沉重,压抑。
像是位于飓风中央,平静死寂。
深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少年身上。
十八岁的景在野胸前佩戴着白花,握住一把黑伞,半躬着身,手扶在崭新的墓碑上。
他朝她望过来,那一双眼血色密布,孤单悲寂。
温灼若心里不可遏制地痛了一下,梦里紧紧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亲眼见过。
第二天,天光大亮。
她醒来。
发现眼角有泪。
凛冬
曾白瑛在北市待了两天, 律所和当事人的电话像是雨点一样打来,手机在晚上也响个不停。
温灼若通过不断劝说,总算把曾白瑛在第三天晚上劝回了荔城。
在曾白瑛的要求下, 温灼若也向老师请了三天假,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曾白瑛给她请了阿姨照顾,周一才能到班, 平时就住客房, 负责照顾温灼若的一日三餐和家里卫生。
要去学校的那天,温灼若的课在下午,她准备出门, 顺便去吃个饭, 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 景在野手里提着一份早餐, 站在门口, 左右还靠着两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
他把温灼若坐着的轮椅给转过去, “不是说了要出门就给我电话?”
有杨一帆和池知在, 温灼若听到这话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没说话,可他们两人跟在景在野后面进了屋,也没去调侃什么, 一本正经问。
“温灼若你感觉怎么样啊, 前几天我没时间,就没过来看你恢复的咋样,今天特意蹭景哥车来的。”
“是啊, 我也是听说你腿受伤了, 就跟着来了,大家见过这么多回, 也算是朋友了吧。”
温灼若绷着腰,没去靠轮椅椅背,景在野推车很稳,她能感受到四处受力均匀的力道,身体仿佛在间接接触,因而回他们话时看起来不太自然:“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不用谢,都多少年同学了,这都在外地,肯定能照顾的就照顾。”杨一帆笑回,揽着池知伸头探脑,“你这房子的摆设装修的比景哥有人气多了,他那走进去跟进了冰窖似的,冷冰冰的。”
“我还没去过他家。”
温灼若被引起了点好奇,扭头想继续说,余光却先撇见了男人放在轮椅把上的手,骨感又漂亮。
这分神的功夫,景在野把温灼若推到餐桌前,手臂就伸在她蜷在桌沿的手旁,直着腰,慢条斯理地解开纸袋。
男人身上被阳光暴晒过的热意蒸腾倾来,她凝微微偏头,试图抵挡这股气息。
“先吃饭。”景在野抬眼看向温灼若,把饭盒推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杨一帆和池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也来到餐桌坐下,全部睁着眼,直勾勾看着温灼若吃饭。
温灼若有点吃不下去,想去找遥控,给他们开电视看。
还好景在野坐了会儿就开始和他们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他帮她分去了目光,她也从容了很多。
景在野带的是莲藕排骨汤。
味道也有点荔城口味,温灼若喝了几口就忍不住问:“这汤你在哪里买的?”
杨一帆嘿笑:“哪买的,景哥自己做的。”
景在野问她:“好喝吗?”
温灼若脸上还没收回那点意外,嗯了声。
“那以后来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