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约德尔眼色暗了暗,抬手想碰碰他的头发,胳膊抬到一半又放下了。他沉默半响,低声说:“是么?如果你开心……”
他起身让开,淡淡地说:“那你走吧,趁我还让你走,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纪锦川抬起胳膊,用手腕抵住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痛感让他的大脑清醒了许多,腿上也恢复了些力气。他垂下头,绕过约德尔,逃也似的跑出了房子。
在出院门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今天的月光很亮,亮到站在屋檐下的约德尔脸上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见他看过来,约德尔扯扯唇角像是笑了一下,不过那笑意还没漫到眼底便消散了,最终化作眼中的一片阴沉,他张了张嘴,像是说了句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说。
纪锦川心里难受,再也不敢同他对视,扭头跑了出去。
出了城堡,坐上山脚下的马车,经过一天的奔波,将紫晶石交到父皇手上,难得得到称赞的纪锦川无心去顾及皇后与长兄不算好看的脸色,领了奖赏便回到了自己的那处小寝宫。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紫晶石是他取来的,不出意外的,去剿灭魔物的任务并没有落在他的头上,而是落在了大王子的手中。那自小便获得万千宠爱的大王子,他只需坐在帐内动动手指,随便下几条指令,那些皇家光明卫和教会的人自然会去卖力,接着那成吨的功劳便落在他头上了。
躺在床上,闻着被褥久违的味道,纪锦川只觉得自己累极了,身心俱疲,像是把十几年里骨头缝儿里的辛苦都激出来了。他连喝口热水都顾不上,摸了被子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房间里很安静,一丝声音都没有,他习惯性地向后一靠却扑了个空,险些掉到床下去。
“约德尔?”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答,纪锦川愣了愣,一下子便清醒了。
他坐起身,表情呆呆的,眼神落在地上的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揉揉扁扁的肚子,爬起身走到正厅。小桌上摆着女仆送上来的饭菜,也不知放了多久,摸起来已经没了什么温度。他也不在乎冷热,拉开凳子便开始进餐。
发硬的饼,凉成块状的粥,没什么味道的青菜,凝出油的肉,看起来就很糟糕。
真难吃啊,纪锦川心想,和前几日吃的差远了。
纵使不喜欢,他仍是麻木地吃下去,口中苦涩无味。
“呀,您怎么吃了凉的!”开小差的女仆回来了。以往纪锦川存在感低,她也懒散惯了,不曾想这一次立了功受了嘉奖,还没等她好好献献殷勤便让人吃了冷饭,当即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我这就去给您做新的,您别吃了!”
“没事,”纪锦川放下筷子,擦擦嘴,低声说,“我吃饱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女仆的脸色,转身回房。
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纪锦川本就不爱穿拖鞋,为此约德尔不仅时刻盯着,还特地在地上铺了又软又厚的地毯以防万一。
而现在,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没有人抓着他的脚脖勒令他穿鞋,也没有人为他铺上厚厚的地毯,吃的冷了,穿的薄了,再也没有人那般无微不至了。
纪锦川趴在床上蜷缩起来,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过了十几年苦日子的人啊,不过是当了那么一个月的宠儿,再回来时便不适应了。
眼眶酸的厉害,他恨恨地咬咬牙,在心里骂自己:纪锦川,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没娘的小王子,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
还没等他想完,鼻子一下子酸了,心里顿时委屈得不成样子。
自己明明就当过宝贝啊……
番外 伯爵的恋人(八)
奥兰多最近的日子简直不能更快活了,作为大陆最英勇最无畏最睿智的大皇子,母亲是慈爱的皇后,而权高位重的父亲的在严厉之下也是额外的宠溺,打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缺过什么东西。最近又有个轻松立功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坐在帐内只需动动嘴皮子,那些折磨人的魔物便被士兵杀了个干净,功劳一天天堆的比天高,这一路更是得到无数百姓的赞赏。
这真是一种令人飘飘然的感觉,奥兰多非常享受那些崇敬的目光,以至于收到国王的召回令时还有些不舍。
不过确实是该回去了,他坐在马上整整衣角,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军队。在外面风餐露宿一个多月,衣食住行远远比不上在皇宫里的待遇,乡野间的粗鄙女子也比不上宫里身软声娇的侍女。
他在心里不住盘算着,等回去了可得好好卖个惨,顺便多要些赏赐什么的,说不定父王一高兴了连那头教会送来的纯白宝马也能要来。
说到那匹马,自己可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棒的良驹了,偏偏那些教会的老腐朽们指名道姓要送给自己那个废物弟弟,真是没脑筋,他那小身板怕是会被活生生踏死。
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纪锦川吓到尖叫的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更好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皇家军队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抵达了皇城,皇城里的百姓们把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谁先喊了句“奥兰多殿下万岁!”,接着人们的高呼此起彼伏,姑娘们甚至像他身上丢鲜花,热情到军队不得不派出人手来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