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纪锦川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太后为什么不让皇上涉政?”
百里炎顿了一下:“因为朕身体不好。”
“为什么皇上身体不好?”
“……太医是先皇的人,他仔细查过朕的衣食住行,并无不妥,太后没有下毒的地方。”
“不知道太医是如何给皇上医治的,”纪锦川从怀里摸出几张宣纸,“臣稍懂些药理,这方子我也看过了,药性温和,道理是慢慢调养。皇上的病这两日臣可看明白了几分,除了体弱,还有些哮喘”
百里炎皱眉道:“哮喘?”
“就是痨病,”纪锦川站起身,“皇上暂且不管那么多,太后势力一日强过一日,夜长梦多,不知皇上愿不愿赌一把?”
百里炎深深地看着他,半响开口道:“赌什么?”
“臣对药理不过半懂,但独独对这痨病有些研究。换个方法,我可保证皇上有一多半的几率好得更快,同时,若皇上的身体承受不住强药力,或许会适得其反。”
闻言,百里炎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翻起惊涛骇浪,手掌也在桌底下握成了拳。
再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了几丝颤抖:“朕的御医都难以医好,朕凭什么因你区区之言——”
“总好过现在,皇上,”纪锦川叹口气,一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另一手抚上百里炎的脸颊,低声说,“最坏不过一条命,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而你看看你现在和…有什么区别?”
“皇上,你若去了,我便随你,”他抵着百里炎的额头,轻声说,“从咱俩那日在轿里见了第一面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我明白你的担忧,若皇上不肯,那我再想些别的法子。就算丢下这万里山河,只要皇上心里愿意,我们逃出宫去,去游山玩水也好,一切都凭皇上的心意。”
两人相隔不过两指,百里炎甚至能从纪锦川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能看见眼底的信任与眷恋。
半响,他回过神来时,只听见胸膛里沉寂许久的心脏在咚咚跳着。
“……好。”
他的话音一落,纪锦川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接着笑弯了眼睛,两手捧起百里炎的脸颊就是吧唧一口,朗声道:“谢主隆恩!”
将相王侯(四)
百里炎一顿,脱口而出:“放肆!”
“……”
纪锦川撇撇嘴,拉长了声音说:“哦——冒犯了,臣知罪。”
百里炎瞥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耳后又有些发热了。他别过头,淡淡地说:“你说要给朕改方子,如何改?”
“皇上的方子虽是性温,但过程太缓慢了些,况且太后虽不能在这龙寝殿里做手脚,但她若在自己的屋子里点上些烈香,皇上请上一次安,那几日的修养就要废了。”纪锦川从身后摸出一个锦盒,打开递上去,“这是臣昨夜写出来的,皇上可给太医看看。”
百里炎接过锦盒,低头扫了几眼也没看懂,便点点头。
纪锦川继续说:“治病需用药,但平日的调养或锻炼更是不可少,臣以前也接手过得痨病的人,照顾起来也是有些经验的,若皇上不嫌弃,那臣就制定一套康复训练,只要皇上能坚持下来,那么这病一定会好得飞快。”
“嗯,一切随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去向太医院提。”
“谢皇上,”纪锦川笑着说,“还有个事儿,臣从家里带来个丫头,最是忠心了,皇上身边没个能用的丫鬟也不行,不如就把她叫到龙寝殿里来。”
百里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事一项归太后管。”
“那臣明日请安时就提提这事,”纪锦川喝了口茶,又说,“这茶水也要换一波了。”
“好。”百里炎握紧了手里的锦盒,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便全凭皇后了。”
纪锦川不过是他刚娶来的皇后,此刻贸然将一切都交付于他实在不妥……百里炎垂下眼睛,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纪锦川摸摸他的手,弯了弯唇角:“皇上放心,臣定不负厚望。”
就这样,纪锦川开始了他在皇宫做个半吊子医师的生活。
他为百里炎制定了一套康复计划,又掩过太后的耳目去太医院捞来许多草药,悉悉索索亲自捣成药丸儿给百里炎服下。
“这是什么东西?”百里炎皱眉道,“味道和朕以前吃过的并不一样。”
纪锦川笑嘻嘻地说:“药丸儿啊,里面有药、牛乳和一些别的东西,怕皇上觉得苦,臣还加了些糖呢。”
百里炎品着舌尖儿上的一丝甜味,垂下了眼睛。
打小时起,这些药便是像饭一样吃,多苦的滋味都尝过了,哪有人顾及他苦不苦喜不喜欢。
百里炎抬头看了纪锦川一眼,后者正哼着从未听过的小调儿写着东西,眉眼舒展,神色轻松愉悦,正是好看的模样。
“咦,皇上瞅臣做什么?”
“皇后不喜欢朕看你么?”
纪锦川愣了一下,很快笑开了脸:“自然是欢喜的,臣巴不得皇上的眼珠子整天粘在臣身上。对了,话说回来,若是臣治好了皇上的病,皇上能不能答应臣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等皇上病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