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局长离开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冯瑞喆,因为听了闵太太的话,于是寒暄间并没有提及杏娘的事情。冯瑞喆与闵太太家里也就是点头之交,寒暄完,便高高兴兴地去了安家胡同。没想到,杏娘并不在家中,只有青青一个人愁苦的样子。冯瑞喆奇道:“你姐姐呢?”青青失落地说:“姐姐还没回来。”冯瑞喆不明白:“没回来?她去哪儿了?去天鸿阁楼了?”青青的眼睛本来就因为哭泣而红肿,闻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不由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我好想她,她难不成真得不要我了嘛?”冯瑞喆勉强听明白了什么意思,连忙返回家中去了冯瑞卿的书房着急忙慌地询问:“大哥,杏娘不见了,你知道这件事情吗?”冯瑞卿掩上门:“你小声一点。”冯瑞喆着急:“你知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呢?”“我不知道,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没找到,也去警察局找了我舅舅,但是现在还是没有眉目。”冯瑞喆急得额上全是汗水,两眼无神地思索着,末了,脚步飞快地向外冲去:“我去找,我一定要找到杏娘。”“你去哪儿?”叁姨太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院子里,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说啊,要去哪儿?要去找谁?”冯瑞喆见到自己的母亲,脚下的步子一阵错乱,蓦然靠在身后的门框上,不由有些心虚。叁姨太一步一步靠近,来到冯瑞喆面前,轻轻说着:“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不、不是,我就是想去和同学听戏……”“听戏还是找人?你说清楚了。”叁姨太冷冷说着。冯瑞喆在母亲平静却压迫的目光下,心中生出恐惧,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一直在旁边的冯瑞卿想要给弟弟解围,方要开口,叁姨太却已经打断,静静地说:“我先带我儿子回房。”说完,转身离开,冯瑞喆也跟随其后,少年人刚才的火烧眉毛,意气风发,现在伴随着跟在母亲身后诺诺的样子令人觉得有些可笑。冯瑞卿比冯瑞喆大了几岁,当然不是吃素的,察言观色,他还是懂得。方才叁姨太的举止让他生出些许疑惑,语气中好像是知道了冯瑞喆和某个女生有些过密的往来。难不成,叁姨太知道了?冯瑞卿没有去直接问叁姨太,而是来到母亲房中。母亲今日下床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冯瑞卿也跟过来,拿过水花慢条斯理地浇灌。闵太太笑了笑说道:“今天你怎么有闲功夫来我这儿,不需要挑灯夜读,写什么教案了?”冯瑞卿道:“妈,上次魏小姐和瑞喆见了面,魏家有没有再说起过?”闵太太挽了挽衣袖,慢悠悠说着:“没有,如你所说,瑞喆都不打扮一下自己,人家能看得上吗?估计是没有下文了。下次再托人介绍吧。”“现在讲求自由恋爱,兴许瑞喆也有了心上人。”“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不能进家。”闵太太拍了拍手,站起身,望着那些花花草草,“有些女人如牡丹如芍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庄重稳妥。有些女人轻薄如桃花,满脸狐媚,做的尽是些下叁滥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绝对不能进我们冯家的大门。”冯瑞卿心里已经了然,他望向母亲说道:“若是真心相爱,我们可以成全。现在也有很多年轻人自己找到了所爱之人,日子也很甜蜜幸福。”“幸福?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听过吗?”冯瑞卿又道:“为什么自由恋爱就要将他们赶出去?”“他有勇气选择与自己的长辈对抗,就要有勇气接受长辈给予他们的惩罚。他们的骨气和骄傲和所谓的追求自由不是通过在家依仗父母来表现。”冯瑞卿聆听着母亲的训诫,他不知道这番话是对是错,对于他一个留样海外的人,标榜得就是先进的思想,嘲笑着老一辈的迂腐和执迷不悟。奈何当闵太太说完,冯瑞卿陷入了沉默。闵太太沉沉看着他,警告说:“你的婚事在即,不要再闹出旁的幺蛾子。我不喜欢你叁姨太,但她在选择儿媳妇的问题上与我是一致得,儿子不能被那种女人祸害。”冯瑞卿惊恐地望着母亲,失声问道:“你知道杏娘在哪里?是不是?”而同时,冯瑞喆也在经受叁姨太的斥责,冯瑞喆依旧梗着脖子执拗地讲述着自己对婚姻自由的宣誓。
叁姨太诡异地笑了笑:“她什么样子你都能接受吗?你确定?”“当然!或美或丑,我都喜欢她!”冯瑞喆毫不犹豫。叁姨太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气得跌在床上:“我等着瞧。”冯瑞卿逼问着闵太太,闵太太不肯松口,冯瑞卿痛心地说:“娘,这件事与人家颜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一个姑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勾引冯家的两位公子还不算错?”闵太太怒斥。冯瑞卿知道母亲的脾气,他不能再耽误时间,曾经府里有些年轻不知轻重的丫头想要乌鸦变凤凰,母亲知晓后,使出各种手段搓磨,最后销声匿迹。冯瑞卿转身就走,身后是母亲狂热的声音:“你找不到她,找到了,也已经是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了!”冯瑞卿脚步一停,抬望眼,看到不远处脸色剧变的冯瑞喆,他已经怔愣在原地。冯瑞卿连忙说:“走,我们去找杏娘。”“我……她去……”冯瑞喆被他一拖拽,竟然没有挪动步子,呆呆地立在原处。他这个样子看在冯瑞卿眼中,更是焦急:“快走啊,来不及了……”“她在哪儿?大哥,你知道了吗?”冯瑞喆哆嗦着嘴唇,两眼无神地看着冯瑞卿。冯瑞卿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快走啊……”冯瑞喆的手从他掌心缓缓落下,张着嘴,竟说不出一个字。冯瑞卿恨铁不成钢,十分失望,转身自己前往寻找。闵太太信得过的人他认识几个,那些婆子现在都已经出府独居,他找了几人威逼利诱,终于知道了杏娘的下落。青青这几日根本就睡不着,可她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屋外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青青难过而又绝望,忽然间,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熟悉的叫喊声:“青青,快开门,快开门!”青青迅速穿上鞋,打开门,就看到湿漉漉的冯瑞卿怀抱着杏娘在门外。杏娘身上裹着衣服,不像是穿上得。二人都成了落汤鸡,十分狼狈。冯瑞卿越过怔愣的青青,心中虽然紧张着急,但是对青青说话的口吻还是温和而平静得,也许是不希望小孩子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青青说着:“你姐姐回来了,别着急,她只是累得晕过去了。青青,你去屋里待着,有事请我就叫你好不好?”“姐姐她怎么了?她去哪里了?”青青急急地问着。“她就是去了个远地方,没事得、听话、没事得。”说着,他将杏娘放在床上,见青青手足无措,便问道,“有没有干净衣服?”“有的有的,都在橱子里。”青青赶紧拿出来好几件,“现在就给姐姐换上吗?”“等一会儿。青青,你去休息吧,很晚了,待会儿我再叫你。”“嗯。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你是在哪里找到姐姐的?”冯瑞卿不能告诉青青,只是安抚道:“回头再说。乖,听话。”青青觉得其中有隐情,但也不能多问。床上的姐姐不断呓语,整张脸是诡异的红色,她的年纪很多事情还是不懂,也只好将这里交给她信任的冯瑞卿。冯瑞卿等着青青走了,抬手碰了碰杏娘的脸,她的呻吟声绵绵不断,冯瑞卿去厨房烧了点热水,拧了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又执过她的手臂,上面都是被鞭打的纵横交错的痕迹,冯瑞卿看着心疼。杏娘胡乱扭动,冯瑞卿不断地安抚着:“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换上一件干爽的衣服。”杏娘却好像听不进去,左手倏然抬起放在领口处,胡乱撕扯了一下,呢喃着“不舒服”。冯瑞卿按住她的手:“杏娘,很快就没事了,你再忍一忍。”可是那种难受哪里是忍能忍得住得?更何况,她被人灌了那么多的春药,药效发作起来巧若洪流滚滚。冯瑞卿赶紧拿了凉水喂她,杏娘勉强喝进去一点,却不料一手推开了他手里的杯子,扑到他身上,双眼睁开,却没什么神采,只有春药氤氲出来的本能的媚眼如丝,春情潋滟。冯瑞卿这一刻倒有些呆住了,杏娘动了动嘴唇,声音又软又娇,还带着气虚无力的沙哑,她眨眨眼,轻轻地哀求着:“你别走,别走……帮帮我……我不想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