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悦是在一家小面馆前边见到秦柏楠的。
当时她在那家小店的门口坐着ch0u烟,顺便看看眼前走过的那些人,来来往往,走来又走去,不曾停歇。陈启悦看着他们觉得像是在看着一台轰鸣着不断工作的巨大机械,每个人都是这台机械的一小部分,积极维持着整t的运转。
还挺有趣。
她画着很浓的妆,眼睛被一圈浓黑的眼线包着甚至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一头鲜yan的红发让她看上去像一只脾气暴烈的火烈鸟,坐在面馆门口的台阶上打眼得很,任是有谁经过这边都要朝她多望上几眼,倒真像是在动物园了。
可就是这样显眼的陈启悦,秦柏楠却从踏上台阶到经过她身边,再到进店坐下,整个过程愣是没瞧过她一眼。
秦柏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本来陈启悦会像对待她看过的所有人那样对待他。看过,笑笑,再忘掉。可他竟然没看她!
陈启悦又ch0u了口烟,匆匆地吐出烟雾之后就将烟卷摁灭在手下的台阶上,涂着黑se指甲油的指尖还掐着烟头在地上多碾了几下。
她可是良好公民,这不完全弄灭了不小心火灾了就不好了。
随手将烟头丢了之后她站起身来转过去观察起秦柏楠来。小店的玻璃门合着,上面沾了好些年久堆积熏染上的油w,虽说挡视线了点,但好得能把秦柏楠看个大概。
他正站在收银台前面仰着头看菜单。
像所有普通的中年男人一样,他身上套着件土气的深se外套和肥大的西装k,过长的k脚堆叠在那双陈旧泛白的皮鞋上。因为他太瘦太高,整套衣服空落落的简直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可笑。右肩背着一只和他人一样si气沉沉的公文包。公文包的包带总是往下掉,他不得不时常伸出枯长的左手拦住下滑的包带,将它带回肩上呆着。
陈启悦盯着眼前这个从头发丝到底下穿的那双旧皮鞋都找不出一点趣味的男人感到实在不解。他到底有哪里特殊到可以忽视她的存在?
秦柏楠点完了餐,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他把他那只又大又丑的公文包从肩上卸下来,放到身旁空着的椅子上,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下衣服。
g嘛?吃个饭都这么要好?
陈启悦在心里嗤笑一声。
不一会儿有个nv服务生把他点的东西端上来了,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秦柏楠竟然连忙站起身去接过她手里端着的碗。那nv人笑着握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秦柏楠顺从地坐下,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气氛竟是格外融洽,连带着那个男人身上那gu子不得志似的y郁味也给驱散了点。
陈启悦想起来了,这人从一进店开始脑袋就不停朝着后厨的方向转。
呵,她还以为有什么有趣的呢,不过是中年老单身汉的单恋。没意思。
她离开之前顺带着仔细抓了一眼那中年单身汉的暗恋对象。她大约看上去三四十岁样子,五官端正舒展,眼角密布着细碎的纹路,笑起来的时候更明显,只是这些纹路并没有使她沧桑憔悴,反而有一种难得的亲和感。
还行。
不过也没意思。
陈启悦拢起手又点燃一支烟,甩甩手走了。她还有约呢,和朋友聚着疯b呆站着看一个中年男人吃饭要有趣上许多。
陈启悦的所谓朋友,都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喝上了点酒,人人都是好朋友,跟着震天响的音乐在舞池里贴面,肢t相接,再说些看似真诚的胡话,没有谁成不了朋友的。
她今天下午约着和那些个朋友组了个个人局,音乐开到扰民,都是些英文歌,因为过高的音量连歌词都听不大清,只留下些旋律徘徊在空气里。他们欢笑着,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再举高了手欢呼着碰杯,气氛倒是很令人振奋。
“陈,启,悦!”
一个人醉倒在她身上,g着她的脖子贴近了和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讲话。
“我,知道你!”
“很傲是吧?”酒气喷在她脸上,虎口卡着钳制着她的脸,“不和没感觉的男的做?”
陈启悦没有暴怒,却是握住他的手缓缓拉下来,又去轻吻眼前人的嘴唇,温柔缱绻地如同真正的恋人,“对。但是你不一样。要不要……?”
那人愣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嘴角撇着露出点嘲笑的意思。
“臭b1a0子。”说着倾身去啃她的嘴唇。
啪——
清脆而极具穿透力。
那张靠近的脸突然被陈启悦一掌拍开。
“给你点好脸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陈启悦言语里带着怒气,脸上却不显。
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整个房间迅速安静下来,大家都转头去看他们。
“哎哎哎,怎么啦?”一个人拨过人流走过来,“小悦生什么气啊?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都是一起玩的朋友嘛。”
陈启悦一个眼刀飞过去。
“刘硕,你都是请的什么人?谁跟这个垃圾是朋友。”
“好好好,那下次不带他了。”
刘硕走到陈启悦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却被陈启悦甩开。
“扫兴。”她拎起沙发上放着的夹克和包包,扫开围着的人群,径自离开了。
被留下的一群人在陈启悦出去之后依旧沉默,气氛冷得可以堪b冰箱冷冻室。刘硕作为带头攒局的人连忙出声给场子回回温,“好了好了,大家继续,继续。我们小悦脾气有点大,没事的。”
说话声渐起,大家又开始交头碰杯。
刚被陈启悦扇得一个侧头那人本来有些尴尬地呆坐在那儿,见气氛回热就撑着沙发也准备起身去别的圈里聊聊。
可还没站起来,就被刘硕一脚踢在膝盖上,又跌回沙发里。
“没听见啊?小悦叫你走呢。”
“滚滚滚。”刘硕说着又踹上去,那人的k子上一片灰印子,“好好的聚会……”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是不是真走了,拎起台几上的酒瓶灌了几口转身就走。
“哎,刘哥,那我走了。”那人也不生气,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冲着刘硕的背影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硕是混社会的。听起来挺土,不过他倒是真砍过人进过牢子,手臂上纹着个日本浮世绘。没什么文化,但那一gu子戾气藏也藏不住,眉角带着下三白一动就吓人得紧。近几年不知道通过什么路子在市中心开了家酒吧,私底下做些脏生意。就像他说的,路子通得好啊,就像nv人的yda0,水多了那就好做事了。所以他那店也没警察来查,看着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
陈启悦就是在那儿认识刘硕的。
陈启悦长得好看,画了一圈粗黑眼线也能看得出的好看,三伏天穿个小吊带,白x脯白手臂,又顶着一头红发,走哪儿都扎眼。
刘硕在吧台里坐着,她一进店门口就注意到她了。
她看起来对这种地方很陌生,一进来就四下观察着。刘硕觉得有戏,就立马放下手里的酒杯迎上去,“小妹妹试读。之后可能会有改动,先看看吧。我b较习惯存完全文后发,这篇真的要有一段时间了。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隔壁新开的骨科短篇看看。
今天状态并不是很好。病又犯了,痛苦几乎灼烧着血管,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吧,希望读到这个的你们会喜欢我写的东西。
002
说起来刘硕那时候也算是正经追过陈启悦的,他看她虽然穿得跟个叛逆朋克少nv似的,但对酒吧这种地方却是并不怎么熟悉的样子,就自告奋勇当她向导,三天两头约了她领着去各个场子玩。
刘硕是个辍了学的社会混子没错,但他对陈启悦却是真不错,或许是因为陈启悦长得好,又可能是因着那浑不顾的x格对了他的眼,所以哪怕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各种狗男人g三搭四他也生不上气来。
ai玩也没办法嘛,毕竟陈启悦年纪还小,才刚刚开始呢,玩个几年厌了也就收心了。他不也ai玩嘛。等着就行了,反正最后都一样。
陈启悦这一年来跟着刘硕轰趴跑局,像刚才那种ji8长进脑子的雄x生物见得多了去了,本来是不值得花什么jg力的,可情绪这玩意儿不是能说没就没的。
她现在就是,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卡在嗓子眼里难受得紧,闷得她扯开围拢的衣领,却也没多大用处,直到她走到外头x1上几口sh润的风才觉得稍微好些。
她看见这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一群黑暗当中显得格外显目。她现在急需补充一些冷藏碳酸饮料,好让她内里升温的愤怒可以得以消解。
那家便利店里只剩一个营业员,正撑着手臂枕在收银台上百无聊赖地滑拉着手机。似乎是讶异这个时间点还有人,熟练的欢迎语都掉了一个字节。
“欢……欢迎光临。”他对着陈启悦张扬的红发和穿着行着注目礼。
陈启悦却仿若无物般地走向店内的冷藏柜处,拿了罐可乐就直截了当付款走人,好像坐在柜台里的那人只是个收款器,好像一整家便利店就是个大型自贩机。
呲啦————
她拿衣袖随便蹭了蹭罐口就将上头的拉环拔开,呲呲响着的汽水一口气灌进喉口,食管都是凉的。陈启悦终于觉得在她t内喷张燃烧着的愤怒逐渐消解了,跟着那微小的气泡声一起。
她随着那yet顺利带着低凉的温度滑进胃里而轻轻叹出了声气,一出口就变成雾气散在周边的空气里。
左肩挎着的包包里趁时震动了起来,音乐也响起。
没有任何的人声或歌词,只纯纯的是海浪的声音,夹着旷野般的鲸鸣从狭小的地方传来。
陈启悦打开包扣,抠出深处的手机,也没着急着接,听到了之后几声鲸鸣过后才草草摁着屏幕上的按钮滑向绿se的接听键,扣上耳朵。
“陈启悦!你还来不来学校了!”
声音哑哑的像动画片里那只那只鸭子。叫什么来着?
啊对,唐老鸭。
电话对面的是陈启悦的同桌陈天。两人恰巧都姓陈,又恰巧不得老师青睐一起给分到教室最后排坐着,不过一个是因为好动又成绩差,一个是因为做事没个规矩。都难管,那就丢最后去,省得看着糟心。
“不来了。”
她陈启悦平常就不在学校呆着,这件事班里,或者说学校里哪个不知道。
“行行行,那你别来了!明天考试你别来了!”手机对面的声音似乎被陈启悦不在意的态度惹得有点火大,“你知不知道你都被老师点名几次了!?”
“c,脑子好就可以这样了??妈的老子怎么没给托生个好脑子。”
明天要期末考试了?她倒没记得时间有过得这么快。好像更新的世界确实惊了下,,,反思自己有隔这么久吗,果然怠惰使时间变快
008
那门没有了门锁的限制,轻易地被楼道里穿涌的气流推开,里头的光渗出来,在他们脚尖前形成了一道光幕,光幕里外,是两个世界。
秦柏楠一把推散了它,急急忙忙往里闯。
里边的景象算是格外触目惊心,陈澜和任家显吵成那样,吵到离婚,陈启悦也没见过现在这样的。
厨房里的ch0u屉橱柜都被打开搜刮了一通,能找出来砸的都已经散在铺着白se瓷砖的外间了,从厨房一直碎到客厅。餐桌、沙发、茶几都已经挪位,沙发那儿离着墙壁空出来一条瘦小的缝,小孩正躲在那缝隙里放声哭嚎。
而阮玲,阮玲像被拆了骨一样软塌塌地被那个面se暗红的男人骑在身上,像个软布娃娃一样没有生息。灵魂抛却了r0ut,又或是被挤压到角落里,再也撑不起这副沉重的躯壳。
阮玲身上的男人见他们拆了门进来,只好提前结束,他抖了抖,在阮玲身t里漓尽了汁ye才出来。
他出来的那一瞬间刘硕轻轻啧了一声,捂住了陈启悦的眼睛。
“又不是没看过。”陈启悦轻声嘀咕。
“这不一样,脏,待会儿w了眼睛。”
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张启明已经提好k子,把那刘硕口中的脏东西塞进了k裆。
“这不是秦老师么,怎么这时候来找阮玲?”
“这么晚了我们夫妻俩才完事,你看这……乱糟糟的让你看笑话了。”
秦柏楠的脊背僵着,眼底是岩浆般的愤恨,他直直盯着陈启明,岩浆就要从那里喷出。
他怎么敢,怎么敢用他糊满了屎尿的脏手把阮玲从亮处拉下来,怎么敢掩灭这束光?
张启明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手掌防护似地举起,向后退了几步,“g嘛?现在两口子做个事都不许了?”
秦柏楠贴着k线的手呈拳捏紧了,额上青筋突突地跳,陈启悦看他几乎要冲上去对着那男人油腻泛红的脸上来两拳。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对张启明动手,他暂时收起了这些情绪两三个大步跑去阮玲那儿把她扶起来查看伤势。
阮玲本来就瘦,身t又薄又小,现在落在秦柏楠怀里更是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
秦柏楠拿拇指抹开了她脸上沾着的血迹,“阮玲,阮玲,听得见我吗?”
“阮玲?”声音轻柔地像是摇篮曲,想把她唤醒却又害怕惊扰了怀里那片飘摇的叶子。
秦柏楠没动手,刘硕却上去揪了陈启明领子往一边拖。刘硕又高又壮,一身社会上0爬滚打出来的腱子r0u,陈启明被他提得后脚跟都离地。
“g嘛呢你!!打人啊,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报警!”陈启明脸上的r0u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眼前一脸凶相的刘硕。
刘硕嗤笑一声,“报警?”他像丢垃圾一样把张启明甩到地上,一脚踩向他x口,“去啊。难得,还有人拿报警威胁我。”
“你这种只会对着nv人小孩狗叫的狗b,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东西切下来丢泔水里喂猪都没人管我。”刘硕又一脚对着张启明裆上碾踩着上去,张启明瞬间扭作一团,嘴里几个c冒出来,捂着下t哀嚎个不停。
那边陈启悦跟着秦柏楠去了阮玲那儿。
阮玲醒了,应该说她整个过程都没晕过,意识游荡在角落,看着这个名叫阮玲的nv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眼睛睁开,却并不能聚焦,眼神和着意识一起虚浮在半空,哪怕秦柏楠低哑的嗓音压缩成鸭绒样的软和也不能让她转过去看他。
但陈启悦确信她还在。
“我来。”她蹲到秦柏楠边上,想要接过他怀里的阮玲。
秦柏楠也像被传染了一样有点恍惚,隔了一会儿才接收到讯号转头看她。眼里不是疲惫,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迷惘,前路是荒漠,风一吹足迹就被盖住,他不知去处。
“我来。”陈启悦又重复了一遍。
“你想她一直这样子?”说着她眼神下滑,示意了下阮玲被上衣遮挡住的0露的下身。
秦柏楠眼神跟着往下触,却在碰到那一点光0的时候急忙往回收。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启悦帮着阮玲把k子拉回原处穿好,“你去处理一下那小孩吧。”
处理。
这词用得极没有人情味,好像田田是个亟须解决的巨大问题。但秦柏楠知道她是对的,不能让田田再这么哑声哭下去了。
等秦柏楠离开去安抚那小孩之后,陈启悦整个上身伏下,小臂撑着趴在地上去找阮玲走失的焦点。她用自己的眼睛拦住了阮玲流散的路途,一手0上阮玲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走了。”
“别怕。”
“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别怕。”
“别怕。”陈启悦话语里不带上什么刻意的轻柔起伏,只是平静,劝慰的话语说成陈述的句式,却没什么颐指气使的命令感。她每说上一句别怕,阮玲已经僵yg涸的观感就被注入一次水分,情绪在她t内又活泛起来。
她终于想哭,眼泪无声地沿着脸颊下来。
陈启悦叹口气坐起来,把阮玲抱进怀里,俯下身凑近了她,拿指尖拭走了即将落地的一滴,又把指头塞进嘴里,舌尖t1an了t1an沾了泪的地方。那是酸涩的,里头是阮玲一切的苦难和委屈,她通过舌端的味蕾感受到了。
阮玲被她的动作弄得呆愣了片刻,陈启悦冲她眨眨眼睛。这招在秦柏楠那儿不管用,在阮玲这儿却是立竿见影。
她被逗笑了,哭里夹着生涩的笑,“现在小姑娘都像你这样吗?”
“不是。只有我这样。”
从秦柏楠那个角度看,他们近得像是在拥抱,又像是在亲吻。陈启悦背对着他,所有动作都不得而知,他只看到阮玲确实好起来了,会动了,会哭了,甚至还会笑。明明他们这才是有暴力描写,补上了trigrwarng。如有不好的t验很抱歉
009
陈启悦走得很是g净利落,几乎像道数学公式。
没有了咄咄b人的问题,这个墙角一下变得格外安静起来,连那根被陈启悦ch0u了大半就丢掉的烟被风吹着在地上轻擦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这地方不止这一个烟头,零零散散地堆在墙沿,医院里边不准ch0u烟,大概都躲这儿来了。
可秦柏楠只盯着它看,看它在他脚边转了很久,一会儿滚到左边,一会儿又被吹得翻个身到右边。翻来覆去的,和她的人一样。
又一阵风吹来,这次的有点力道,烟头不再在脚边打转,它被吹远了,顺带着还滚前去了一小段。秦柏楠跟着追出了几步,步子踏出去他才疑惑起自己为什么要围着颗烟头转。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躬下身把烟头捡起来踹手里,走到门口才给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秦柏楠本来以为阮玲这时候该睡着了,进病房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手脚,关门踏步都轻轻的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走进去才发现阮玲还醒着,正坐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
“还没睡啊?”
阮玲听见了,回过头来是仿若一切如常的笑脸,只是配着肿胀的伤看着让人回不出个应有的笑容来,她0了0身旁熟睡的田田,声音放轻,带着点气音,“你来啦,怎么不回去睡一会?”
“不回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秦柏楠站在床尾看她。
“怎么不坐下,站着g嘛?”阮玲指了指他背后的椅子,“那小姑娘呢,走了?”
秦柏楠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听到阮玲问起陈启悦,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上被烟灰沾到的地方,缓慢地啊了一声,眼角皱柔和的纹路,抬头带点笑意看她,“对,刚刚走了。”
“之前听你说,她是你学生,和我说说她吧。”
“……”秦柏楠沉默了。
他知道陈启悦什么?
“很聪明……”他眼神四顾,思索着尽量找出个形容词出来,“这次期末考数学拿了一百四……”
“一百四,成绩不错啊,果然很聪明。看着就是个聪明孩子。”
阮玲等了会儿,不见他继续,抬眼带着疑问看他,“还有呢?”
“……,没了。”
“没了?”她眼睛微微睁大,过后捂着嘴忍俊不禁起来,“柏楠,这么当老师可不行。要是田田放你那儿我会很担心的。”
秦柏楠被她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拿右手揩去了左手手掌上的烟灰,还是有些灰se在,于是又上手搓了搓。
“年轻真好啊——”阮玲拖长了音感慨道,“不过她说得对,只有她这样,不是年轻好,是这个小姑娘本来就剔透。”
“如果我十年前有她这样的话,也不会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表情暗下去,不再笑盈盈闪着光,要和窗外拓进来的黑暗融为一t。
“阮玲,这……”
“好了好了。”她深x1一口气,脸上又挂上笑容,“再说下去你又要对我说教了。休息吧,明天不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嘛,快睡会儿,没几个钟头就要天亮了。”
秦柏楠不敢多说什么,很快就妥协,“好。你先躺下,我来关灯。”
阮玲这间病房是三人间,田田和她占了一张,还剩了两张空床位,虽然没寝具,但也正好可以给秦柏楠躺下稍微闭会儿眼。
他把崭新的黑风衣脱下来盖在身上,衬衫领子有点膈人,他动手给扳下了点,鞋也没脱,就这么躺着睡下。
病房里迅速恢复宁静,外头有被改装过的摩托车嗡嗡轰鸣着滑过,甚至还能听到些年轻人的嬉笑声。
年轻?秦柏楠就没觉得自己年轻过,仿佛从三十七一直过到了三十七,之后只会更老更疲惫。
年纪大点的人总是抱怨自己睡不住,一早就醒连回笼觉也睡不了。秦柏楠不抱怨,他向来醒得早,睡多晚也五六点就醒,何况这一觉也并不怎么舒服。
冬天天明得晚,不过这时候也有点亮光了,尽管微弱得如同从海绵里y挤出来的。
他翻了个身看了看,阮玲还在睡,她好像很冷,被子盖到下巴,整个人都要埋进去。
醒来能看到她这一点弥补了糟糕的睡眠环境,他眼睛半睁着露出点朦胧的笑意,掩在并不明晰的晨光里,竟然显出格外放松的神态来,舒缓的眉眼甚至让他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睡好了,看够了,秦柏楠坐起身下床简单洗漱一下就出去买早餐。
医院周边也算个小商业区,都是些小铺子,不过生意都算不错,医院里来来往往的,总是不缺人。
天才蒙蒙亮,街道上没多少人,小超市也都还关着,只几家做早点的闸门半拉着看起来是要开门营业的样子。
秦柏楠随意挑了家叫迎yan早点的进去,店员正坐里头玩手机,看到他弯着腰进来明显有点惊讶,“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门呢。”
“大概还有多久?”
“这……”店员回头看了眼后厨,想了想答道:“大概一刻钟样子吧。要不你坐着等会儿,快了,过会儿就好了。”
“好,那我一会儿再来。”
秦柏楠出了店铺想要再街上随便转两圈,却不期然看到陈启悦在街对面站着ch0u烟。
这街上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藏w纳垢的,地上铺着的红砖都是灰的,勉强看出点本来的颜se,更何况这时候天还没大亮,看着更是灰蒙y沉。
他能和这条街完美地融为一t,陈启悦却是格外格格不入。她穿一件宽大的长款黑羽绒服,人小小一只裹在里头,脖子上还堆了一条灰围巾,妆也没带,整个人透出gu轻飘飘的苍白,加上那头红发,厚重的衣物都压不住她,完全落不下地。
他看着她ch0u完一整根烟。
一根烟有多久,他没什么概念,只听到后面闸门被拉起,店员来喊他:“唉,行了,你要什么?”
“啊……,好。”秦柏楠回过神来,转身进了店。
街不宽,周围也静,那店员一出声她就注意到了,当然也看到了秦柏楠,他身上的那件衬衫睡了一晚上领子已经皱起来了,和昨天饭桌上见到的不一样。
路上没车,她就这么横穿着过街,进了秦柏楠在的那家店。
他正在点东西,刚报完一串名,陈启悦凑上去又加了个名,“还要一块桂花米糕。”
店员有些疑惑,实现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这……”
“再来一块米糕,一杯豆浆。”秦柏楠也没看陈启悦,又对着店员报出两个名。
早餐很快装好袋给递到秦柏楠手上,陈启悦跟在秦柏楠后边懒散地跨步,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到住院部的楼下。
“在这吃吧。”陈启悦拿过秦柏楠手里的塑料袋摆在背后的窗台上,“她应该还没醒呢吧,吃完了再进去。”
秦柏楠想了想,没反对。
一块米糕分量很小,陈启悦很快就吃完。吃完后把那袋子r0u成个小球也搁在窗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机,又要ch0u烟,看得秦柏楠又要皱眉。
“nv孩子少ch0u点烟。”这话出口,秦柏楠自己也始料未及,送到嘴边的东西都没下口咬下去。
陈启悦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伸手把咬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又放回烟盒,滤嘴上还有个小小的牙印。
“行,听老师话,不ch0u了。”
秦柏楠被她看得不自在,低下头咬了口包子,专心嚼东西。
嘴闭得这么牢,当自己是于勒叔叔的牡蛎?就算是牡蛎那也是能撬开的。
陈启悦向前几步,左脚的一只小皮靴几乎踏进他两脚中间。陈启悦轻垫脚尖,小皮靴皱起,人也瞬间高起来,她伸着手帮秦柏楠把衬衫领口给掰直了,指背轻擦过他脖间的皮肤,她故意又在接近喉结的地方蹭了蹭。
秦柏楠喉间一滚,人都停滞片刻,起了一身j皮疙瘩。
“陈启悦!”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点警告的意味。
看,这不就开口了。
陈启悦收回手,悠哉地又退回原位,把边上秦柏楠多买的那杯豆浆拿起来,小管子一下cha进去,一滴都没漏出来。她喝了两口,在嘴里咂了咂味。
甜的。
她从没喝过这么甜的豆浆,像是给塞了一大把白砂糖在嘴里,糖分要把舌头都给沁出甜味来。陈启悦难言地撇撇嘴,把那杯豆浆塞进秦柏楠手里,“你喝吧,太甜了我喝不来。”
“不喝就扔了吧。”秦柏楠又给递回来。
“就喝了一口,扔掉也太浪费了。”
秦柏楠再想说什么,陈启悦已经拎了袋子往里走了,“我先进去了,这些,我给带进去了。”
“吃完再进来啊。”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
秦柏楠听到这话手上一顿,觉得这杯豆浆更棘手了。思考片刻,他把陈启悦用过的那根x1管拔了,撕开上头的那层包装膜就着杯沿把豆浆喝了。
他进病房的时候,阮玲正吃着早饭和陈启悦聊天,说着说着还伸手给陈启悦整理整理头发,田田坐一旁边吃着边兴致b0b0地听他们讲话,气氛还挺融洽,看着和对真正的母nv姐弟似的。
听到脚步声,陈启悦首先转过来看他,“吃完了?”
听着是句正常的问话,可秦柏楠y生生从里边嚼出了点戏谑来,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短暂地触了一下地面又随即离开转向阮玲,“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我还好,倒是你怎么样?刚刚启悦说起来我才注意到,别的床位怎么连床被子都没的。”
“没事,室内都打了空调,也不冷。”
阮玲对面的墙壁上挂了只钟,秦柏楠抬头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下,八点半样子我们出发去鉴定中心,下午再要到派出所做个笔录,一天下来应该会很累了。”
“陈启悦,你要不先回去吧,事情挺多的……”
“我留下。”
“阮玲姐身上这些伤看着可怕,实际鉴定结果肯定也只是轻微伤。你想让那混蛋蹲一个礼拜局子就出来?刘硕打通电话他至少在里头待上个个把月。”
“我留下。”她做出总结。
秦柏楠知道她其实说得没错,张启明这混蛋上次也只拘留了三天就给放了,虽说也稍微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总是提着神经就怕他什么时候像块臭皮膏药一样又黏上阮玲。他付出的代价太小了,小到让他甚至积累出了一套经验。不往si里打,只要不打出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就总是没事的。
本来这次也应该是这样的,老调重弹,局子进了出出了进,有刘硕在里头斡旋的话说不定能让他在里面待久一点,也好过阮玲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可刘硕,刘硕。
刘硕也是因为陈启悦才愿意帮忙。
秦柏楠看着陈启悦陷入沉思。她的存在感太强,强到有侵入x,不是讨厌,他只是本能地抗拒一切不安定因素。
“是啊,有启悦陪着我也安心点。你们学校放假了不是吗,正好也有空。”阮玲见气氛凝滞,牵起陈启悦的手放掌心里拍了拍,“柏楠,启悦和我一起吧。”
“一起去一起去!”田田兴奋地叫起来,可对上秦柏楠略显严肃的脸声量马上降低,“姐姐一起去嘛……”后半段简直糊在嗓子眼里听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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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朋友们看到bug的话当架空自设吧【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然是存在bug了
顺便,在想说下一本写民国骨还是仙侠师徒文啊,但是以我贫瘠的想象力,仙侠写出来的效果很可能是抠图绿幕特效风。。
010
三对一,少数服从多数,何况陈启悦还给出了个不错的理由,所以秦柏楠最终还是妥协,也或者是觉得他的反对没一点用处,她最后还是一起跟着去了。
不过这一路上陈启悦都没怎么搭理秦柏楠,一直和阮玲田田黏一块儿说话。
秦柏楠本来就是个被动的人,这么一来连个开口的契机都没有,倒真成了一棵无言的楠木,融在街边闪过的一排排绿植里,只偶尔晃过个影子留在车窗上。
他不知道陈启悦原来这么亲切善聊,路上短短十几分钟,直从今天的气温说到田田去,要是车不停的话,秦柏楠觉得陈启悦要连阮玲的一日三餐都能问出来。
其实秦柏楠还是小瞧陈启悦了,她要是想聊,何止一日三餐,连秦柏楠她都能从阮玲嘴里聊出来。
鉴定中心来往的人很多,外头等候厅里的椅子上几乎坐满了。大多都是nv的,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下一点si角。尽管现下是在冬天,那种裹法走外头也会让人侧目。可如此密集的厚重在这里却仿若常态,里外渗出些微妙令人不快的诡谲氛围来。
拿了号,陈启悦陪着阮玲坐大厅里等着,秦柏楠没和他们一起,他估0着这一等可能要一个上午,就去附近的小超市里买点喝的来。
陈启悦看着那个微弓着肩膀的瘦高身影走远,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听见阮玲柔软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
“你们秦老师挺不错的人吧。”
陈启悦心思还在那个人影身上,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回头时脸上还带着点疑惑。
“啊……,嗯,大概吧。”
阮玲那双温顺又善意的眼睛看过来,眼底有着外头折shej1n来的yan光,她的瞳仁被照得晶亮,好像一汪悄悄藏在深林尽处的泉眼,隐秘而珍贵,那源源不绝的水流能冲刷g净所有的脏w。
陈启悦在她的注视下松散下来,视线轻移,她注意到她的眼角有着和秦柏楠相似的纹路,只是看着b他要和善多了。秦柏楠对着她的时候老是一副牧人样,她是他羊群里最不听话的小羊,每次见到恨不得ch0u起牧羊鞭狠狠甩两下她的pgu。
“你也别生他的气,我这边这事复杂,他估计也是怕把自己学生牵连进来了不好。”嘴角的弧度是林木的慈悲,圈起她眼中的泉。
“没什么不好的,我过来是因为我不放心。”
“不放心啊……”阮玲笑笑,“怎么听起来像是我b你还小。”
“不过我这个样子是挺不让人放心的吧。”
“我说真的。”陈启悦认真看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把联系方式留我,有事你就直接打我电话。”
阮玲切实感受到了她的认真,从她执拗般的认真的里甚至觉察出几分可靠来,真诚的可ai让她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她答一声好,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
输完,按下拨通键,右边座位上的包里一传出铃声阮玲就挂断,手机又给递回了给陈启悦。
“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喜欢和差不多年纪的待一起呢,一起聊聊喜欢的明星什么的。嗯……,你们怎么说的来着……”阮玲想尽力搜刮出个更符合她脑中年轻人的词汇来,“偶像?小鲜r0u?”
大致是觉得自己想出的仅仅两个词也离所谓年轻人偏离得可怜,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眉眼依旧温柔,“奔四的人了,离你们也远了,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一块儿很无聊吧?”
“没。我不太关注这种,也不追星。”
“阮玲姐呢,之后打算怎么办?就算张启明能关上个十天半个月,总有出来的一天。”
“我?”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和他过了大半辈子了,就算想离婚,他不愿意也没辙,打离婚官司我也没那个jg力,况且还有田田呢。”
她双目又失散在空中,“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而且秦柏…你不是还有秦老师吗?”陈启悦也仰头,背部靠上身后的椅背,金属质感的凉意透过衣物进去,脊背被刺得瞬间挺直。
语意隐在不甚明显的词句里,让阮玲的脸就蒙上了一层霞雾,是被灰se隐蔽的春cha0,“没有的事……”
田田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拉着孩童尖锐的小嗓子颇感困惑地转头道:“秦叔叔要做我的爸爸么?”
“别瞎说,妈妈怎么和你说的,公共场合不能大声说话的。”
“哦,知道了。”嗓音立刻缩成一小团,没了影,继续盯着屏幕玩手机去。
”你秦老师是挺好的,不过你也看到了,只要有张启明在……“阮玲折了一下手里握着的病历本,把它卷成一小圈塞进手里握着,”没什么好说的。你呢?“
“我?”陈启悦有些惊讶为什么阮玲会这时候提到她来。
“对啊。”她脸上一副了然的神se,眉眼舒散地笑开来,像陈启悦之前一样冲眨眨眼,显示出几分和年龄不符的调皮灵动来,美得几乎炫目,“有没有男朋友?是昨天那个男孩子是吗?”
男孩子?
那副凶相配上个大大的男孩子似的憨笑,违和感重得让陈启悦轻笑出声。
阮玲看着陈启悦的表情带着思索地嗯了一声,“那看来不是了?”
“不是的,我们就一起玩的朋友。”
“所以……,没男朋友么?”
“我没男朋友,都挺没意思的。”陈启悦的脸稍许凉下来,仿佛看到了秦柏楠冷淡抗拒的神se,“而且我和阮玲姐你不太一样。”
“嗯?”阮玲等她回答。
“回来了。”陈启悦指指余光中的前方。
秦柏楠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头装了好几瓶包装各异的饮料,沉得整个袋子垂坠下来荡在腿边。
“我期待。”陈启悦补了句,声量小得如同细语,可阮玲没听到,“我不满足,我期待。”
如果阮玲听到的话,可能会发问,期待什么,又想要获得些什么。
可她没听到,她只看到秦柏楠那只被勒出红痕的手,和他朝着她露出些许笑意的脸。
她怕等候厅里的弥散的人流淹没了他们,于是从座位上微微倾起上身向他招招手,秦柏楠一下子就看到阮玲,快走几步过来。
阮玲挪开了边上占座用的包抱在膝上,“快坐下,外面很冷吧。”
秦柏楠克制着抖索坐下,嘴上却说着没有,不是很冷。他想解开袋子上的结把买的饮料拿出来,可枯长的手指在在偏低温度的作用下冻得有些僵y,关节的地方都活动不开,动作了好久都没个进展。
他近乎有些执着地专注着解结,连阮玲伸上前想要帮忙的手都避开,“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陈启悦的视线从他枯瘦苍白的手缓慢地挪到他毫无遮蔽的脖颈,那里起了一点j皮疙瘩,只一点,浅浅薄薄地浮在皮肤上,陈启悦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内敛克制得连生理反应都能压制在可控范围之下。
这么看着他陈启悦忽然觉得颈上忽然散发出一gu不容忽视的热量,羊毛围巾刺得几乎戴不住,她顺从了,解下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仿佛他冰凉僵y的手指就贴在颈项一般,脖子接触到空气的一瞬她叹息着呼出一口气。
围巾被随意地团着揪在手里,秦柏楠的袋子也解开了,他拿出一瓶先递给了旁边的阮玲,又拿出一瓶带着卡通图案的r酸菌饮料给了田田,之后犹豫着看了看袋子,整个递给了隔了两个座的陈启悦。
陈启悦抓着围巾,只看着没接过,短暂的僵持,秦柏楠几乎想把手收回来。
“启悦喝什么?”阮玲颇为善解人意地接过袋子,在里头翻找着问她。
“都可以。”说着陈启悦伸长着身子,把手上堆叠的厚围巾递给了秦柏楠。
“……”
秦柏楠看了眼递到眼前的灰se围巾,的确看着厚实又暖和,刚从陈启悦脖子上解下来,几乎能感受到上面残存的热度,“不用了,我不冷,谢谢。”
陈启悦没有因为他直白的拒绝把围巾收回来,又向前伸了伸,要递到他鼻子下。
“不……”
“启悦给你就围上吧,都冻成这样了还不冷。”阮玲抬头嗔怪地看了眼秦柏楠,又从袋子拿出一瓶柠檬味饮料,“启悦呢,喝这个?”
秦柏楠听了阮玲的话,顿了顿,顺从地从陈启悦手里接过那条围巾,迟疑地抖开就这么挂在颈上,陈启悦的味道和t温蔓延在他那一小块空间里,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却还是没把它拿下来。
“嗯就这个吧,谢谢阮玲姐。”手上空了,陈启悦很满意,也拿过饮料拧开。
等待的时间没想象中那么长,秦柏楠回来后再等了一个半钟左右吧,就轮到阮玲了。结果不出所料,轻微伤,遍t的青紫的淤痕和出血的下t只换来一个轻微伤而已。
索x1ngsh1情办得还算顺利,上午伤情鉴定结果出了,下午就去了派出所录笔录。刘硕事先打过招呼,所有关卡畅快得像是上过了润滑油,做笔录的警察也算和善,过程里没一点打顿。
罪名,关押,判决,牢狱。张启明要在那儿呆上整整两个多月,不短,却也不算长。
尽管已经预知到了结果,但真正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陈启悦心下涌起一阵无言的荒谬感,那感觉极度反胃,催得她几乎当场连着早饭和刚才的下肚的饮料一起呕出来。
可阮玲和秦柏楠听到这结果却似乎都安下心来,好像这个结果已经是他们世界中无限接近于真挚的东西了。
确实,两个月,阮玲算是有了足够喘息的时间。
陈启悦觉得她理智上能够理解关于这里运行的一切,可生理上的不适要冲破所谓理x。她深深地看了眼阮玲,她想对她道歉,为所有向她道歉,可是凭什么,她又凭什么可以代表一切。
陈启悦再也没法忍受,几乎是跑着离开派出所,随手扬招了部车就直接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只留下秦柏楠和阮玲两个人有些莫名。
“启悦…是,不舒服?”
“……”秦柏楠扯了扯脖上那根挂着的围巾。
“也脱了她的福,那人要在那里两个月呢。”
“两个月……”阮玲小声呢喃着。
“你…要不要过来?”秦柏楠有些犹豫地开口。
“什么?”
“……”秦柏楠沉默了会儿,似乎又是积蓄了点勇气,他大大地x1入了口空气,“你和田田可以住过来,和我一起,房子虽然小了点,但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阮玲模糊地笑了笑,“说什么呢?”
秦柏楠的话有一种别样的x1引力,好像遵循着就能够逃脱,逃脱困着她的一切。
去吧,和他一起生活啊!他和张启明不一样,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话语背后的希冀引诱着她,为什么不去呢,是新生活,是可以摆脱张启明的新生活啊。
真的能摆脱?
摆脱?说什么呢。
对啊,说什么呢。
理智回归,她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脑内又浮现出陈启悦刚刚的那一眼,她好像能懂到一些她想说的话。
事实上阮玲并不觉得陈启悦有什么好对她抱歉的,但因着她巨大的歉意和情感,她此刻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从出生到现在所受到的桎梏,如同一个焊si了的笼。
“不可能的柏楠。你知道吗,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摆脱,他活着我就走不出去。”
“……”
明明各自都想着对方而活,真正两两相对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相顾无言。
秦柏楠的沉默阮玲本来都已经习惯了的,现在却显得很是突兀。莫名的紧张氛围让阮玲绞紧了手。
“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启悦吧,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好,我知道了。”秦柏楠因为阮玲的回应明显消沉下来,0着围巾尾端往脖上绕上一圈,疲惫的脸往围巾下缩了缩,遮住了冒了点青的下巴。
011
陈启悦一直回到家把自己摔进柔软蓬松的寝具里那gu难解的反胃也不曾停下,她捂着嘴,舌根因为生理反应下陷至咽喉,像要把整个人都从里头抠出来。如同被数百根生殖器强j了脑子那样的难受,思想被强行t0ng穿,兜也兜不住流散的思维,她觉得自己快si了,si于思觉丧失。
在她几乎化作yet消失行迹在这块难言的呕吐世界的时候,一通电话打来了,依旧是鲸鸣,伴着空旷的海浪声。
还好有这通电话,还好,还好。她想。
陈启悦从k袋里0索出cha着的手机,看也没看屏幕,凭着记忆划开了接听键。
“……”
“喂?…喂?启悦?”
“周叔叔?”不期而至的声音让陈启悦尽力撑着从床上坐起身,让自己听上去更认真,不敷衍。
“在休息?”
“嗯……,对,在休息。”窗外下落中的太yan烧成一个滚烫的圆,怎么看都和周边的稀稀落落的的光景不搭调,陈启悦顿了一顿,很快就恢复,“有什么事吗周叔叔?”
“正式放寒假了吧?”
传统式迂回,反胃和烦躁被喷上又一层火焰,她的声音如同秦柏楠被冻僵的手指一样siy,“是的。周叔叔有什么事吗?”
“哈哈,起床气?”
“看来我打得不是时候嘛。也没什么,不是说了要来帮忙做数据,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啊……”陈启悦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
“没忘,我以为要再晚一点……”
“不晚啦,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校里有空着的寝室,包食包宿,来个人就好了。”
陈启悦沉y片刻,“那……,下周?”
“好,下周也期末也差不多都结束了。那就下周,回头我让他们提前收拾好寝室。小启悦休息好了jg神点来上班啊,和你学长学姐们都说了。”
“谢谢周叔叔。”
“没事没事。对了,你最近见得到你秦老师么?也跟他说说,你遇上他就跟他讲冉教授指着他来呢。”
“大概,见不太到了。”陈启悦闭上眼睛,伸手0了0她花枝样微微垂坠的颈。
“那没事,就这么一说,看到就给带一声,给他那儿再施加点压力。好了,周叔叔先挂了,下周来了给我打电话啊。”
“嗯,好。”
实际上下周学校例行公事的还有个期末总结会,花不到半天时间,以往陈启悦还是会象征x地去一下,领个成绩什么的,也算是圆满结束这个学期,可这次她怎么也提不起jg神去了。
陈启悦一想起那张衰败疲惫的脸,就仿佛看到了阮玲身上青紫的伤口。还有那两个月,历时两个月的伤口,一到时间就被清零。
秦柏楠裹着那条陈启悦的灰围巾一直回了家也没摘下,世界太严酷,连阮玲的笑脸也没办法弥补的严酷,低温之下他只剩下颈上这条围巾。
老习惯了,从外边回家都要先进了卫生间洗手。不知道是他人太高,还是这房子设计的有问题,洗脸池只到他腰下的位置,他只得弯腰凑近了拧开龙头。这一低头,几乎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去。围巾很厚实,鼻息被细密织交的毛线锁在里头,一同被锁住的还有陈启悦的味道,和她本人颇具侵略x的形象不一样,她的围巾闻起来是暖的,甚至带了点安抚意味的暖。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手背,他拿起水池旁放着的一块肥皂往手心里抹了抹,动作间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虎口的地方皱起的皮肤和并不明显的斑,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初具老态的中年人的手。秦柏楠把手举起到眼前翻看,有些东西一旦认知到就难以摆脱了。他已经是中年人了啊,想到这一点他突然担心起来,不是说男人一到年龄身上就会gu子臭味,而且自己也注意不到。虽然觉得自己平时卫生注意得也不差,这时候却怕会不会把什么奇怪的味道给带到围巾上,毕竟这是陈启悦的围巾。
他放下手,认真地把泡沫带到每一个角落搓洗过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反复r0ucu0了半分多钟才冲掉泡沫。
冲洗之后他扯过一旁架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手,只是之前的想法怎么都挥之不去,他把毛巾随手放在一旁,捧起手细闻了下,是肥皂味。可这不才刚洗完。还是不放心,又从手腕的地方一直闻到手臂处的衣料。臭倒是不臭,只是昨晚酒席上沾到的烟酒味到现在还没散,鼻尖嗅到的沉闷空气帮他完整还原起昨晚不甚明晰的记忆。
还是洗一下吧,下周一就是期末总结了,正好洗好了晾g了给陈启悦带过去。
秦柏楠边走出洗手间边解开围巾,刚解了一个圈却感觉脖间骤凉,他手下停了片刻,皱了皱眉,适应了下外界的温度才把它全部摘下来。
果然围巾这种东西冬天里一戴就脱不下来了。
他走到洗衣机边上,拉开上头的机盖把围巾丢进去,大概估0着倒了点洗衣ye就盖上盖子让它自己运作去了。
按照原计划,秦柏楠周一早上把那条围巾收了叠好,又特意找了个g净的小纸袋装了带去学校,准备还给陈启悦。装进去之前他又闻了下。很好,洗涤剂把上头残存的一切气味都杀了个g净,没一点烟气酒气,连陈启悦的味道也一齐被清空归零。
秦柏楠在学校只是任课老师,也不是没给过他班主任的活,只是他都嫌麻烦都给拒了。单单是教教那些未成年都已经让他觉得几近jg力不济,班主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胜任。
任课老师的话只要去班级里发下卷子再象征x地交代几句布置下作业就行了。
他第一个去的班级是一班,有班主任坐镇,平时那群吵闹的小鬼也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话。只是他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陈启悦的影。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可卷子一张张报分数发下去,陈启悦的答题卡赫然在列,确实是一班没错。
“陈启悦,一百四。”
“陈启悦?”
“陈启悦?”
他重复了好多声,才终于听到有人应答。
“老师!”声音粗哑,“陈启悦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我帮她领卷子吧。”
秦柏楠抬头,是她位置旁边的男生,“她怎么了?”
那男生讪讪地笑了笑,“嗯……,啊…,她身t不舒服,在家躺着呢。行么老师?”
秦柏楠看出他在说谎,在帮她打掩护,可他可以说什么?
他说不了什么,只是挪了挪腿,踢到了脚边立着的小纸袋,手上又扬了扬试卷,那男孩立马松了一口气似的撑着课桌起身,从末排跑上来从他手上拿了试卷就走。
陈启悦周一一大早就乘了车到了旦城大学,学校历史悠久,建国前就初具雏形,到现在也有个百来年的历史了,里头的建筑都是仿西洋的样式,顺带着混杂了点中式园林景在里头,也不觉得违和,反而能看出点难得的沉淀和历史感来。
陈启悦早和周廷均通过了电话,约好了在离正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见面。不过最后没等到周廷均,反而等来了个气喘吁吁的男生,看着不b她大多少,脸上架着副银框眼镜,中等身量,看着和善可亲。
他是跑着过来的,刚看到陈启悦隐匿在庭园植物中的脸就兴奋地冲她招手示意,那gu子小学生春游似的兴奋让陈启悦轻笑。
“学妹!”他到她面前的时候,陈启悦注意到他额上微薄的汗,“周教授让我来接你去寝室,哈……”他连个整句都说不成,剧烈地喘着气。
“学长好。”
“哎,其实叫我名字就行,我就大你两岁,哈哈哈哈学长听着不怎么习惯。啊对了,我王勤,启悦学妹吧,之前就听周老师说起过你了。”
他殷勤地接过陈启悦手里握着的箱杆,“走吧,先带你去寝室看看。”
“谢谢了。”
王勤殷勤得很是到位,既不太过冷淡,也不太过殷切,态度舒适得几乎让陈启悦觉得眼前是个已经相处多年的老友。
宿舍楼并不是很远,走上了几分钟就到了,王勤好像和楼底的宿管阿姨很熟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一起进楼,帮着把陈启悦的行李送了上去。
“学妹就先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晚上一起吃个饭,帮你准备了个接风宴,也好让你认识一下。”
“接风宴?”
“哎呀不要觉得负担,给你接个风顺便我们项目里的也都好趁机休息一下,吃顿好的,反正也是周老师请客。”王勤给她递了个“你懂的”眼神。
“行,学妹你先整理一下行李,一会儿六点左右来接你过去。”
“好,谢谢了。”
“没事的,那学妹等会儿见?”
“嗯。”
王勤收到想要的答复就欢快地跑开下楼,留下陈启悦一个人留在这间寝室。寝室的条件其实不算差,shang下桌,还有单独的卫浴,而且这间房没别的学生只她一个人住,小是小了点也算是有个个人空间了。
陈启悦整理好床铺和行李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做就坐着发呆,外边时常有nv生嬉笑着路过的声音,可室内静得让她不知所措。
家里也安静,但她之前总是和刘硕出去玩到半夜才回,对于这样的安静也就毫无知觉了,可现在空旷和虚无充斥着整间房,心跳的声音都清晰。
得做些事才行。
她这么想着ch0u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让房间的景象都被录进去,然后按下发送键。聊天框上方标着发送对象的名字,阮玲姐。
想了想,又键入一行字,“阮玲姐,我的临时寝室。”
阮玲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现在已经开始上班,脸上的青紫还没消,每每有顾客进来总要奇怪地上下打量上几眼,不过看完就罢,也不多说什么。对此,她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最终只是像原来一样笑着帮他们点单擦桌,至少忙碌的生活能让一切不合时宜的情绪都暂时退让。
收到陈启悦信息的时候她刚收拾好一张桌子,那是最后一桌,午餐点过了后也没什么人来,她于是像以前一样在门口那位置坐着看会儿手机打发时间。
收到陈启悦消息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他们互通了联系方式加了好友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了,现在她主动来消息倒是让阮玲觉着有些惊喜。
“住校了?”
“对,旦城大学的寝室,不过是临时的,开学了就回来。”
阮玲刚想回,又一条消息传来,“你现在怎么样?”
是一种真切的被关怀的温暖,让她脸上不自禁带上点笑,这是连和秦柏楠呆一块儿时都没有的感受,他太寡言内敛,连关怀都戛然而止,适度且克制。
“休息好了,我开始上班了。”打好字又给拍了张自己和身后店铺的合影发了过去。
“脸上还没好,怎么就这么去上班了?”
接着的是一张兔子叉腰生气的表情包。
阮玲收到略微怔楞了一下,陈启悦完全不像是那种会发表情的人,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可ai得紧,憋不住笑意地给她发文字,“很可ai。”
“?”
“没事了已经,也不怎么疼了。”
“那也要多休息。”
阮玲和陈启悦一条接着一条消息发得正欢,秦柏楠这时候推门进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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