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岁岁的资质怎么会被选拔到中子洲参加最高等级演习?又怎么会是安德鲁斯?艾茵,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好好的孩子去了一趟中子洲就变成这样了!咳——”
“噔,噔,噔。”
蹒跚的脚步间杂着拐杖触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止不住地咳嗽,亚特兰大的空气b起蓝祖海更为浑浊,这对他多年的肺疾无疑是雪上加霜。
孤儿院的院长先生是最后一个接到消息的人。
当他得知岁岁经历的一切后他当然有权知道,远在蓝祖海的他即刻动身出发前往亚特兰大。
艾茵难堪地抿起嘴,这位高级将领大概从未被这样劈头盖脸的臭骂过。方杰明的双手宽慰似的笼在她肩上,数颗金属星章冰冷地贴着他的掌心。
“岁岁需要一个契机去知道一切。”艾茵说。
“但她不需要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我是有辐s病,可医生说我还能活十年!所以不牢你费心把岁岁送到安德鲁斯的枪口下!”
艾茵撇过头去,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但我的出发点没有错,就算你能保护她,又能保护多久?”她再次坚持道。
“我们的线人说,真正让安德鲁斯察觉的起因是岁岁导入平行时空中朝暮写好的代码,激活了星云芯片。”方杰明望着半空中扁平的人物影像,试着缓和院长的情绪。
院长好一会没说话。艰难地理解了方杰明说的每一个字后,他惊讶的无以复加。
“是那两个男孩把她救出来的。从安德鲁斯发现芯片开始,一切都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方杰明说,“还好有他们。”
屏幕闪烁片刻,凭空熄灭了。
院长的腿脚微跛,步子轻重不均,却沉重有力。他切断通话,来到疗养大厅前,隔着透亮的玻璃,他看到岁岁坐在一块石头上。
岁岁坐在全息影像组成的茂密森林之中,闷闷不乐地晃着小腿。
和金太熙一起被“逮”回疗养院后,其实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啦,冲突啦,大喊大叫,岁岁变得不ai说话了,也没去追问方杰明,更没有再上超网买育发ye,护士建议她多去全息疗养厅坐坐,她就每天按时去呆着,该吃药的时候就吃药,戴着金太熙分给她的假发,很乖很乖。
疗养院分好多个大厅,像是她所在的“自然之森”厅,还有昨天金太熙带她刚去过的“醉生梦si男模厅”,还有从未尝试过的“禅寂世界”、“马里亚纳”等数十种不同的疗养环境。
起初她觉得新奇,还会跟着金太熙到处探索一下,玩了两天就提不起劲了。
岁岁花了些时间在超网上搜索朝暮和吕向岳,关于虫洞演习的记忆居然变得很模糊,记忆出了偏差,她只记得这两个名字。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他们很像自己的父母,还挺自作多情的,大名鼎鼎的科学家和武器学家怎么会是自己的父母。
没人告诉她答案,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到午休时刻,丛林里漫步的人少了大半,现实的边界渐渐显现,头顶原本b真的自然光也变成了白炽灯光,岁岁无意间抬头望一眼,看见院长叔叔在玻璃幕墙外朝自己挥手。
方才满布沉闷的小脸一下子被点亮了,她又惊又喜,小跑过去趴在玻璃上和院长对视着。
“叔叔你从没穿过这么新cha0的衣服,我还以为是疗养系统生成的虚拟影像呢!”
“亚特兰大是大城市,我打扮的入流一点,不给岁岁丢人。”院长笑眯眯地抖了抖身上聚合纤维材质的新外套。
岁岁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跟在院长身边,眼前的森林又向远处延伸开去,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过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头顶鸟鸣阵阵,微风拂面。
他们谈了蓝祖海,谈了洲际公学,唯独跳过了中子洲。院长发现岁岁的脸还因为过敏没有完全消肿,假发也很滑稽。
“叔叔,是谁带你来的?”岁岁还是起疑心了。
“方杰明医生。”院长呵呵地笑,“后备役在演习中受伤在所难免,以后要当心啊。听说你不肯做理疗了,是这样吗?”
“……你知道了?我有大脑机芯化的事。”
“哦!看我这记x。”院长轻敲自己,“我是你的监护人嘛,即使你有意瞒着我,洲际公学还是会把你的健康档案传送过来的。”
岁岁把假发摘了,用一台便携按摩仪在自己脑袋上磨来磨去,一边按摩一边忍不住和院长抱怨:“我的机芯化提前发作了,可能没法在军事学院呆下去啦。之前还能做信息调试员的工作,现在脑袋好像空空的。”
说到“脑袋空空”,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拥有一技之长,可以和林时、林羽并肩作战,甚至可以梦想一下自己进入莫b斯大厦,现在一切都成空了,也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被抛弃的意思。
站在她身边的院长何其心疼,他眼里闪烁着不忍。
他思虑再三,把方杰明从办公室叫过来了。
方杰明从森林那头走来,身边是艾茵,她一见到岁岁就忍不住叫她“小宝贝”。
可岁岁这次没有笑眯眯地接受这个ai称,她茫然地往院长身后躲了躲。
“你们必须告诉她一些事情,不能再瞒着了。既然有意让岁岁知道,就不要怕保护不了她!”院长似乎也在心里下了很大决心。
“瞒着什么呀?”岁岁谨慎地问,因为上一次问方杰明,他就什么都不肯说。
“岁岁,你的大脑机芯化是一种……适合培育芯片的疾病。”方杰明索x从岁岁自身说起,丛林的影像时不时化成像素小点,又马上结合得更加紧密。
yan光洒下时,艾茵挥手将“自然之森”大厅上锁,周身的绿se丛林褪去,变成一片纯白空间。
“还记得几年前我帮你诊断时说的吗?你的大脑能快速写入大量信息,但也会在未来越发趋近于计算机,直到失去意识。”方杰明在纯白空间里拖出一张脑部剖面扫描片,“不是所有机芯化都能快速读写,全球被记录在案的大脑机芯化患者不过一百例,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想不通,直到我在扫描仪屏幕上看到了这个。”
方杰明放大图像,灰白se的影像片上曲曲绕绕是她的脑部结构回路,在这之中有一块小小的几何形状,尤为不同。
“自生长芯片。对于遏制大脑机芯化实在是大材小用,我更愿意把你大脑和这块芯片的关系称作‘相辅相成’。你说过自己身t有排异反应,不能安装义t,也是这块芯片在管控的缘故,难道你不好奇芯片的来路吗?”
岁岁才把目光从影像上移开。
“你一定会告诉我的,对吧?”
“你的妈妈。”艾茵温柔地cha话进来,似乎b方杰明更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岁岁些什么。
“没错,母亲。”方杰明说,“芯片附着生长在大脑内,可以通过母婴途径遗传,也可以……人为注s。”
“我的妈妈?”岁岁惊喜地重复一遍艾茵的话,似乎没听见方杰明接下来说了什么,她掏出自己在超网上搜索的结果——朝暮博士,曾经的脑部科学专家!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方杰明:“是她吗?我从中子洲回来后,脑袋里就多了这个名字,你们看,我的鼻子是不是和她很像!”
院长这才露出笑容:“所以不用你们瞒着,岁岁自己也会慢慢ga0清楚的。”
“像,鼻子,眼睛,嘴唇都很像她。”艾茵的笑容有些苦涩,她把那张三个nv孩的旧合照展开,周围的空间算法好像有感应到什么,居然自动化成一个发h的,起风的港口。
岁岁站在落日码头旁,听着耳边的海鸥叫声,看着影像里曾经意气风发的朝暮,艾茵,还有……
“莫岚,你见过她的。”艾茵提醒道。
“林太太?”
艾茵笑着点头。
“所以,是我的妈妈给了我一块超——级厉害的芯片!”岁岁欢呼一声,把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和妈妈隔着影像对视。
“可是芯片丢了。”方杰明一盆冷水,“前段时间扫描你的大脑时,它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处理信息。”
岁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击中,狠狠捂住x口,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别灰心,自生长芯片嘛,还能再长出来的!”艾茵马上安慰她,尽管艾茵看上去很心虚。
“我——我的芯片呜哇啊啊啊啊——”岁岁绷不住了,气的捶x顿足。
“但是从此以后,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装各种义t了,不会再有排异反应。”方杰明也跟着安慰她。
“到底是谁g的!”岁岁再次问出那个她刚醒来时就脱口而出的问题——到底是谁开了她的脑壳嘛!
“国际小偷组织。”院长突然编了个煞有介事的名字,“你在演习中遇到爆炸受伤昏迷后,他们本来想偷你的肾脏器官,结果发现了更值钱的东西。小偷没有白拿,他们给你打了一笔钱,看到了吗?”
艾茵赶紧附和:“没错,我们在追缉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
方杰明不参与他们幼稚的谎话局。他明白院长的用意,林时和林羽伤得那么重,安德鲁斯才答应息事宁人,赔偿金也是在艾茵和林家施压之后才付给岁岁的,想要保护好她,就别让岁岁太早种上仇恨的种子。
岁岁眼睛shsh的,仔细地把三个人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在确认他们没有说谎。
“你可以挑选一些义t,像是视觉辅助系统,耐力增强,肤se改善……很多可选,而且这次你可以选最昂贵的。”方杰明随手拖出一串五花八门的义t全息影像,岁岁却无动于衷。
“平时多做脑力运动,按时理疗,能缓解机芯化症状,可以让新的芯片尽快长出来。”艾茵哄她。
“多久才能长出来啊?”岁岁问。
“其实……我们也没有样本数据,因为世界上唯二两颗芯片,一颗在你妈妈身上,已经被毁掉了;一颗就在你身上。”方杰明说。
面前三个人的话语突然模糊不清,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岁岁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的嗓音,却在第一时间确认……那是朝暮!
“……妈妈有星云,所以你一定也有。星云无处不在,星云无所不能。这世界上原本只有一颗星云……”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耳想要听完朝暮的话,可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他们都以为岁岁有了新的事物转移注意力,短时间内她不会再缠着他们问林时和林羽的下落了。
回病房的一路上她都兴致不错,叽叽喳喳地问艾茵自己妈妈年轻时的样子,爸爸和妈妈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很聪明地跳过故事的结局,不提事发的缘由。甚至连院长和方杰明都认为,她又变回以前懂事的模样。
方杰明没有想到的是,记忆覆盖的针剂在岁岁大脑里起了作用,只不过被星云芯片附生过的大脑没那么脆弱,最后只是中子洲演习的十几个小时被覆盖,仅此而已。
直到她和其他人告别,关上房门。
金太熙还没有回来,岁岁捧起自己改造的微型终端机,那是艾茵派人去中子洲找回来的。
岁岁拧开微端,ai惜地抚0着擦拭g净的屏幕,眼底的落寞再也掩饰不住,微端是林时和林羽拆了无人机帮她改的,她又有新鲜事想要分享,可如今他们又在哪里呢。
岁岁的生活有了新目标,她揣着账户上的一大笔钱,老老实实地住在疗养院,直到护士宣布她可以离开。
金太熙也老实了,不再大呼小叫要泡男人,也不过量x1烟n用药物。金太熙第一次认认真真交朋友,从小到大因为身t不好,并没有在学校呆太久,接受治疗时也是一个人。
现在有了岁岁这个朋友,她才知道朋友之间不用一直花钱维系,两个人时不时分享一些小事就足够快乐了。
岁岁在超网上搜索了很多父母生前的照片资料,她想做一本小相册,还夹着他们以前写过的论文。她好像发现了一片甜甜的海,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疗养的日子也没那么无聊了。
“出院以后你想去g嘛啊?”金太熙恋恋不舍地问。下周两个nv孩就要各自离开这里了,其实金太熙家里有专车来接,她想邀请岁岁去自己家玩。
“回学校!”岁岁说,“新学期刚开始,我要赶上新的演习项目。”
岁岁还有一整年就要毕业了,洲际公学有专门为积分不够的战士们设置的针对x演习,帮助他们最后冲刺一把军衔和积分。
虽然脑子不好使了,但她t力还算不错。岁岁决定从小战士的角se重新做起,毕业那年能够加入军方成为预备役。如果运气好获得联合政府功勋,她就可以去莫b斯大厦了!
这就是岁岁心底的秘密,她谁也舍不得告诉,生怕说出口就成不了。
院长回蓝祖海前终于松口,他鼓励岁岁去无尽特区,是因为莫b斯大厦与她父母有关。
只有获得功勋的战士才得以一次进入大厦的机会。
里面存放着当今世界最大的人工智慧生命t,而覆灭的星云团队,此前成果之一便是仿神经元网络的数字生命,以朝暮博士本人的一部分意识做为样本,无限延伸扩大。
无尽特区莫b斯大厦竣工于2076年,大厦交付后一年内,对于进出人员没有任何门槛,数字生命t永久进驻后每秒都在进行巨量样本学习,帮助专业人员解决各类问题。
而不久后,数字生命计划被叫停,吕向岳去世,朝暮团队被通缉,大厦成为十二财团和绿洲联合政府的共有资产。
“哇——还继续做战士吗?我的朋友未来一定会成为英雄!”金太熙一脸崇拜,她自己身t底子差,和学校都几乎无缘,更别说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了。
“你呢?你有没有正在研习的课程,或者什么目标?”岁岁捧着小相册兴冲冲地问她。
太熙0了0自己的光头,“我吗?我只要活到30岁就是大成功了。”
岁岁向金太熙展示了自己的行程计划:出院第三天,她要赶到亚特兰大最大的私人馆挑选自己趁手的装备;出院第四天她要回洲际公学报道,得坐7个小时的空轨呢;再往后一天,她要去九龙一区接受每周两次的耐力训练,为参加户外演习做准备;还有……
“改装车?”金太熙说,“长江二区赛车俱乐部……你还喜欢这个啊?”
岁岁笑眯眯的,看上去对这些地方充满了期待,这三处报名费无一例外的昂贵,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付不起的。
“那么出院第一天你要去哪?”太熙又问。
去昆仑三区。
四月沙漠里风沙漫天,没有前阵子那么静谧安宁,岁岁从旅游线飞艇爬下来,先吐了口沙子。
这种公共飞艇是不许靠近私人住宅的,她只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丘上行走,顶着春季g燥的风,用反光又防风的外套把自己尽量裹住,她远远地看到「沙漠明珠」了。
她小心翼翼地滑下沙丘,似乎还能看到这座度假别墅外层的调温虹膜。
此时沙漠里的日落是玫瑰se的,有点儿像岁岁和美惠初次到达的那一天。远远看到庄园点起璀璨的灯火——那里面有人在!岁岁兴奋极了,来不及抖抖手套上的沙子就朝那个方向小跑过去。
亚特兰大离昆仑三区不算远,她办完出院手续就迫不及待地来这里。
其实此刻庄园里只有管家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弹奏钢琴,这样的曲子配着日落很惬意。
门铃声居然响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规规矩矩,很有礼貌的三声。
是谁?管家起身,猜测是不是预约的修理工提前到了,还是镇上的义工又来发广告,他打开屏幕,看到一张被口罩和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脸也正仰着朝摄像头看。
“你好,哪位?”他客气地问。
“请问,”那头响起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很礼貌,又很谨慎,“林时和林羽在家吗?”
“岁岁?”
他来到庭院,打开门的一瞬间,一gu穿堂风吹来,把岁岁头上的帽子吹掉了。
“嗨呀!——”
管家眼睁睁看着岁岁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她狼狈地转身去追回自己的帽子,拍了拍就匆忙戴回自己头上。
“管家先生!……你,你没被吓到吧?”岁岁涨红了脸。
“怎么会?”管家笑,装作无事发生,“我一直盼着再见到你,请进。”
管家只知道林时少爷和林羽少爷在前阵子的演习里受了很重的伤,不知道岁岁也……他看到岁岁脑袋上那道疤,心情复杂。
岁岁在大厅里坐下,局促地张望着,似乎盼着林时和林羽能从哪个房间走出来。
“我一个人在这里,先生一家只有在假日才会回来。”管家去吧台后上上下下地忙碌,在沙漠里的大部分日子很孤独,偶尔有人来做客,他自然高兴。
“哦……”岁岁低落极了,过一会又问:“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抱歉,这是雇主的ygsi,我无权透露。”管家递上一块樱桃小蛋糕,一杯热茶,“他们有很多度假别墅,这里只是其中一处哦。”
岁岁绞着手指。
“他们不会回来了,是吗。”
“岁岁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管家没懂,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他们短期内不会在这里,至于在哪我也不知道——你要留下来吃晚餐吗?”
“不,不吃了。”岁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没有脱外套,沙子纷纷撒进地毯里。她难堪极了,哪怕管家抢着说没关系他会清理,她还是很愧疚,愧疚到几乎要哭了。
“岁岁,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请不要哭。”管家温和地安抚道。
岁岁低头x1着鼻子,过了一会才闷闷地开口:“先生,你去做晚餐吧,我来清理地毯。”
管家笑着答应了。
岁岁在这里做过假期工,知道清理机在哪。她打开大厅暗角的帘子,娴熟地蹲下身去设定机器。
机器后是藏酒室,林羽曾和她在里面偷偷接吻。
清理机伸出八个小触手似的轮子朝目的地奔去,她看着通往楼上的玻璃电梯,问管家自己可不可以去林时的房间。
管家每天都有细心地打扫庄园每一个角落,主人间的卧室没有放下窗帘避光,推开门时玫瑰se的光线洒满屋子,桌几床头一尘不染,好像他们昨天才从这里离开。
而空气里属于他们的味道已经稀薄至无。
岁岁打开那张斗柜,林时曾经把所有的照片扫进ch0u屉里,如今里面却空空如也,好像被特意清理过。
岁岁找遍ch0u屉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她那个晚上jg心做的小相框也被收走了,就连地毯上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三个人在沙丘上看日落的合照,那个暖洋洋的下午,一切踪迹都被抹去了,似乎从未存在过。
管家做的晚餐简单又美味,她吃得安静又认真。
管家提议岁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她摇头拒绝了。
于是管家说,自己约镇上的司机过来一趟,把她送回长江三区,岁岁执意不肯,就在他走开去联络司机的时候,岁岁已经悄悄拾起衣服离开了。
岁岁坐上了回亚特兰大的夜班空轨,这条始发于伊斯兰堡特区的线路,轨道从荒芜的戈壁上凭空伸出,穿行在巍峨的山脉之间,好像和繁华的外界隔着一整个世界。
在到达亚特兰大以前,这都是漫长而枯燥的旅程。车厢里空荡荡的,喇叭里用阿拉伯语循环播报广告,空酒瓶和纸壳随处可见。
冰冷坚y的座位一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帽子压得很低,外套上裹着防寒的围巾,整张脸遮得只剩鼻子。
她抱着胳膊睡着了,梦很浅,模模糊糊的,总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夜晚,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地念着地名。
雨林,涉谷天桥,长江一区世纪塔……
岁岁怀里还有一张r0u皱的刘易斯车改会所传单,听说林时的黑豹就是在那里诞生的。
设置成消息外接模式的微端“嗡嗡嗡”地响起来,是金太熙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岁岁,明天你要去试枪?嘿嘿,我还没有离开亚特兰大呢,你想我了没?要不要我陪你去啊,我和家人住在特露西亚酒店……”
这条消息,岁岁醒来后会听到的。
轻轨这样的环境很难让人睡得好,她模模糊糊间想起日落时漂亮的霞光,空荡荡的房间,那种失落感像钝刀割在心里——也许过去的几个月都是玫瑰se的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