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湮将召容唤到了书房,把那封太子寿宴的请柬给他看了一下,而後道:
「你想去麽?」
召容却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父为何要问我?师父可以自己去的吧?」
姜凝湮抬眸,召容自nv子澄澈似水的灰瞳中捕捉到一瞬的笑意。
「先前你说没去过皇g0ng,趁这次带你去看看。」
召容yan丽的眼眸瞬间亮起,点头如捣蒜:
「嗯!师父,我想去!」
姜凝湮轻轻颔首。
「那我便带你去罢!」
召容欣喜若狂的跳了起来,意识到师父还盯着自己,连忙站直身子,道:
「多谢师父!」
三日後。
浓黑的夜se轻柔的覆盖住繁华的京城,宛若光滑的黑缎缀上一枚莹润浑圆的月长石,并用银丝绣出点点繁星。
大殿里火烛摇曳,将室内映照的灯火通明,世家贵nv都费尽了心思打扮,只为能让皇子多看自己一眼,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姜凝湮坐在了较前方的位置,召容在她身旁好奇的四处张望,被那极尽奢华的富丽g0ng殿迷住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姜凝湮看他这般,在少年耳畔低声道:
「这g0ng殿好看,可里头的人却不一定了。」
召容回过神来,环顾了下周遭的人,皱眉道:
「有吗?每个人都很好看啊!」
姜凝湮一声轻叹。
「相由心生啊…」
召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用手抓起盘中的栗子糕便往嘴里塞,吧唧吧唧的吃着,姜凝湮略带无奈的侧头道:
「咀嚼时把嘴阖上。」
召容连忙摀住嘴,尴尬的搔搔头。
此时,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祁贵妃、靳妃、优嫔娘娘到!太子、五皇子、六公主、七公主到!」
众人一齐跪地,道:
「臣等见过吾皇万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千岁!」
洛傲岩身着明h衮龙袍,头戴翼善冠,温和地笑道:
「众ai卿平身!」
「谢皇上!」
太子洛枚邦一袭浅金se窄袖锦袍,腰系青玉带,墨发用白玉冠束起,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玉板指,剑眉入鬓,星眸俊目,脊背挺直,举手投足间,玉树临风,薄唇微抿,略显不耐,但在面向众人时却又笑得温和俊雅。
姜凝湮见状,心中不禁叹息,数年未见,这川剧变脸的本领真是益发熟练了。
大殿之上,舞nv挥袖如流水,八音合奏似仙乐,众人推杯过盏,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g0ng宴进行了一段时间,五皇子洛万笙站起了身,端起酒盏朗声道:
「今日乃四皇兄之生辰,小弟敬皇兄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洛枚邦浅笑道:
「皇弟客气了。」
此时优嫔柔声道:
「皇上,伶人群舞臣妾已然看了许多遍,不如让有才华的世家贵nv表演,也好替枚邦助兴。」
洛傲岩大手一挥,道:
「优嫔说的是,准了。」
不消片刻,一名身着石榴se金绣海棠花纹八幅华裙的娇丽少nv越出席间,行了一礼,道:
「兵部尚书之nv宗描扇叩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宗描扇嫋嫋婷婷的起身,嗓音柔媚的似能滴出水来:
「皇上,臣nvyu献上一曲双人剑舞。」
一旁的祁贵妃感兴趣的cha了句嘴:
「既然是双人剑舞,那除了宗姑娘还有谁呢?」
宗描扇抿唇笑了下,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紧张。
「臣nv久闻姜将军武艺超群,剑法卓越,不知今日姜将军肯否帮臣nv这个忙?」
闻言,姜凝湮正yu回绝,可一抬眸,便见到那微微侧过头来的少nv眼中闪烁的挑衅。
看来是想藉由踩着她以得到帝后的青眼,骨节分明的玉手不轻不重的搁下酒樽,心中冷笑。
已经许久未有人敢如此挑衅她了。
nv子悠然站起,长身玉立。
「荣幸之至。」
看着那双灰眸迸s出慑人的利芒,宗描扇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彷佛明h温暖的灯光映入那双浅灰se眼瞳的一瞬就变了调,变得凌厉冰寒。
上首的洛傲岩看出了宗描扇的企图,听到姜凝湮应允,有些心惊,毕竟上一个敢挑衅姜凝湮的人,如今还老老实实的在棺椁里待着呢!
他连忙道:
「这剑舞只是表演,双方点到为止即可。」
「是,陛下。」
「末将遵命」
由於姜凝湮是少数获得在g0ng廷中配剑特许的武将,因此便没有另外取剑。
二人在殿中分边而立,宗描扇手执长剑,一抱拳,道:
「姜将军,请。」
话音未落,少nv便消失在原地,瞬息间剑光闪动,姜凝湮的上身已然笼罩於长剑的攻击范围内。
宗描扇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厉害便在於若要举剑格在x前,小腹必然中剑,反之亦是如此,可说是十分y狠的杀招。
武将世家出身的靳妃吃惊的瞠大了眼,紧握住扶手,上身微微向前倾。
姜凝湮眸光一冷,错身避过,素手探出,攫向宗描扇手腕。
宗描扇看得分明,剑身反过削向姜凝湮手指。
姜凝湮黛眉微不可察的蹙了下,手上变招,一记手刀斩中宗描扇右腕,少nv吃痛,长剑脱手而出,姜凝湮伸手抄过,一个扫堂腿绊倒宗描扇,宗描扇一跤跌在地下,正yu起身,泛着冰冷寒芒的剑尖已然指住了她的咽喉,宗描扇骇然抬首,撞上了nv子冰寒彻骨的灰眸,彷佛鹰隼锁定了猎物,登时如被夺去了语言能力,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凝湮螓首轻侧,美眸溢出讥讽,吐出口的话语如腊月寒冰般刺骨:
「宗姑娘似乎忘了,我是将军。」
不是为了表演炫耀的花拳绣腿,而是在屍山血海中拼杀出一条血路的九si一生!
对於这类譁众取宠的人,姜凝湮一句话也懒得说,抛下长剑便转身yu回座。
宗馨连忙上前扶起nv儿,见宗描扇如此狼狈,怒火中烧,道:
「皇上明明说了,点到为止,为何姜将军仍要下此狠手?」
姜凝湮收住脚步,旋过身来,一对澄澈的灰眸似笑非笑。
「敢问尚书大人,宗姑娘是伤到了哪儿?」
说话的并不是姜凝湮,却是靳妃靳练柔,她柳眉紧蹙,眼底闪烁着怒意。
虽然靳妃和姜凝湮并无过多交集,但她极富正义感,宗描扇这般作为,让她心中窜起一gu怒火,而宗馨这话算是往枪口上撞,直接惹恼了靳练柔。
宗馨一噎,还不待他反驳,靳妃又冷笑着开口:
「宗大人与其问姜将军,还不如问问令嫒,适才宗姑娘的第一招,是否就想杀了姜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吃惊的看向父nv二人,宗馨连忙用眼神询问宗描扇,少nv心虚地别过头去,宗馨无奈,但明知理亏,却依然强词夺理道:
「就算如此,姜将军也应念在小nv年幼的份上,手下留情吧?」
姜凝湮黛眉轻挑,灰眸中杀机涌动,不疾不徐的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si於我手之人不计其数,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您说,我留情了麽?」
宗馨哑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姜凝湮留情,只怕如今的宗描扇非si即伤。
见气氛僵化,仇皇后连忙出声道:
「既然宗姑娘并未受伤,那麽两位都先回座罢!」
姜凝湮颔首,朝上一抱拳,接着又向靳妃福了一礼,感谢她出言相助,随即转身回座,宗馨心中恼恨,却只能将宗描扇扶起回到席间。
宴会照常进行,又有几名贵族少nv上来表演,当中又属中书令乜涴安之nv乜百宸的击筑最为出se。
此时晚宴的气氛被烘托至最高点,一名身着藕se月华裙的少nv走出,朝上盈盈一拜,道:
「太傅之nv祁允綌叩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祁允綌起身,温雅清秀的脸庞带着得t大方的微笑。
「陛下,臣nv不才,献上惊鸿舞一曲以搏君一笑。」
在祁允綌走出的那一刻,姜凝湮凌厉的眸光便落在了少nv身上,秀眉微蹙。
她觉得祁允綌身上有些古怪,但愿是她想错了。
乐音悠扬,祁允綌随着丝竹声翩跹而舞,水袖轻挥,柔情脉脉,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姿纤瘦灵动,广袖翻飞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姜凝湮玉指轻扣桌面,灰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祁允綌,眼底锋芒无声涌动,晦暗不明。
祁允綌玲珑的身躯旋转着,轻盈优雅的舞步给予人一场视觉飨宴,当众人沉浸於少nv曼妙的舞姿时,姜凝湮一双清浅灰眸却猛地迸s出锐利锋芒,身形骤然拔高跃起,残电剑裹挟着厚重凛冽的杀意袭向祁允綌!
少nv眼中闪过惊诧,似乎是为这麽快被发现而感到讶异,反应亦是不慢,左手水袖卷出,缠住长剑,右手寒光吞吐,匕首泛着森然冷芒朝姜凝湮攻去。
姜凝湮上身後仰,避开此击的同时将剑上长袖割断,旋即长腿横扫,踢落对方手中匕首。
少nv乘机一扬手,十数枚泛着幽蓝se泽的淬毒银针向上座的皇帝s去,姜凝湮眸光一厉,足尖发力,身子凌空飞旋,长剑将攻击尽数拦下。
少nv眼见大势已去,连忙转身yu跑,姜凝湮岂会容她逃离,沉声厉喝:
「往哪逃?」
几个起落间,已然欺至少nv身後,长剑刺出,少nv不得不侧身闪避,殊不知此剑乃是虚招,nv子腰肢轻旋,剑交左手,残电剑暴刺而出,刹那间洞穿少nv右肩,猩红温热的血ye溅上姜凝湮冰冷玉白的俏脸,nv子却是眼都不眨,长剑ch0u出,迅速挑断少nv手足筋脉,少nv无法站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嘴便要咬舌自尽,姜凝湮抢先卸去少nv下颔骨,取出她牙後毒囊,这才吐了口气,直起身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惊愣在原地,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太傅祁松灏,惊道:
「允綌!」
连忙yu上前检查nv儿伤势,姜凝湮却冷声斥道:
「不准过来!」
祁松灏气结,y是上前两步,姜凝湮手腕翻起,锋利森寒的长剑直指他面门,眸光凌厉至极,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横扫而出,压得人难以喘息:
「这事还不知与祁太傅有无关联,还请太傅莫要轻举妄动才是。」
祁松灏吓得後退,一时间进退两难。
洛傲岩皱眉道:
「姜将军,这是怎麽一回事?」
姜凝湮却没有立即答言,蹙着黛眉弯身打量着跪坐在地的少nv,半晌後自少nv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随後才转过身来,行礼道:
「陛下,适才祁允綌走出时,末将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gu淡淡的杀机,随後她跳舞时,末将从她的步伐判断出她武功不弱,且至少习武十五年以上,可据末将所知,祁允綌半个月前才恰恰及笄,年龄对不上,且在祁允綌旋转时,逐渐b近台阶,因此末将才会出手。」
姜凝湮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饶是冷静如她也不由得心惊,若非她察觉端倪,果断出手拦阻,後果恐怕不堪设想。
洛傲岩颔首,语气带上几分严厉:
「此人真当是胆大包天,祁太傅,此事你知情与否?」
祁松灏脸se青白的跪下,声音微微发颤:
「陛下,老臣属实不知,亦不明允綌是何时被人冒充的。」
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独生nv被人掉包,生si不知,祁松灏心中便一阵钝痛。
洛傲岩见他那惊悲交加的神se不似作假,语调缓和了几分:
「ai卿请起。」
「谢皇上。」
祁松灏木然的起身,眼神空洞。
洛傲岩皱起眉头,道:
「此事非同小可,便移交大理寺审理罢!」
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越出席间,正是大理寺卿壤驷頵鷞,躬身道:
「微臣遵旨。」
出了这样的事,晚宴自是不了了之,姜凝湮和召容坐马车回府,路上,姜凝湮支颐望着窗外,心绪飘到远方,祁允綌的事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在心上。
「师父,到府了。」
姜凝湮恍然回神,见召容正有些担心的望着自己,姜凝湮摇了摇头,道:
「走罢!」
幽暗的房间中,仅点了一盏蜡烛,摇曳跳动的烛光将房中映照的影影绰绰,屋内二人一坐一站,气氛凝重。
许久,坐着的人用左手拇指的墨玉板指扣着桌面,在静谧的空气中震荡出不悦的涟漪。
「没用。」
坐着的那人道,嗓音y鸷,听起来似是一名年轻男x。
「主子,这下该如何处置?」
站着的人道,声音粗犷,狂狷不羁。
坐着的人低低的笑了起来,站着的人像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欠身行了一礼,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