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长刀没有伤到床上的人,姜岐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向黑衣人攻去,黑衣人手腕被伤,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刀,不得不先闪身避开。
姜岐姿态从容,每招皆攻向黑衣人的胸腹等处,手下留了三分余地,使得黑衣人勉强可以抵挡,却不得不向后躲避,眼见便要离开内室。
忽听到一声口哨,接着便听到内室窗口再度被人破开,又有一个黑衣人进入内室,而此时,姜岐和先进的黑衣人早已远离床榻。
姜岐回头看到,心里一惊,身边的黑衣人趁他分身抬手便砍出一刀。听到后方刀刃带起的风声,姜岐侧身躲过,同时向床边打算出手的黑衣人打出一道内劲。
没有想到姜岐被身边的黑衣人缠着还能分身攻击,床边的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内劲震晕,倒在了张三的身上。
被子里的张三本就因体力消耗及空气稀薄有些胸闷,此时被黑衣人一砸,直接晕了过去。
“你们跟了我一路,屡次动手,不知受何人指使?”看见张三那边的危机解除,姜岐一边顺手抄起旁边的凳子,挡住黑衣人挥来的长刀,一边向黑衣人问道。
谁知黑衣人并不理会,仗着手有兵器,对着姜岐便砍。
姜岐没有还击,只是躲闪。他自然有考虑,凭他的武功,想要杀死黑衣人易如反掌,可幕后之人不抓出来,打死这一波还有下一波,不如趁此机会活捉这人,解决了幕后之人,永绝后患。
思考间,姜岐脚下不停,黑衣人每次砍下似乎都只差一点,更是让他气急败坏。
突然,床边的窗户又跳入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身形不似前两人瘦削,胸前手臂处的肌肉及时在黑衣之下依然明显。
“老三!”看到床上倒着的黑衣人,新跳入的黑衣人惊喊出声,向前一步,待探到尚有鼻息才放下心来,转头便与随他一同跳进来的赵元缠斗到一起。
“赵元,你把床上的人带走。”
床边强壮的黑衣人听到这话,才注意到床上除了自己的同伴被子下面还有一人,这么久都没有出声,想必是已经晕了过去,但肯定是姜岐的人,若是劫持了他,必有用处。
思考之后,黑衣人正要向床上的张三动手,赵元手中的短刀在他思虑之间已经攻向面门,黑衣人不得不闪身避开,而此时突然传来同伴的痛呼,转头才看到同伴眉头紧皱,想必是被姜岐的内劲打到,此时身形已然不稳,怕已不是姜岐的对手。
在昏迷的同伴、昏睡的人质和正处危险中的同伴之间,强壮的黑衣人迅速作了决定,赶往姜岐身边。
“是。”眼见黑衣人向姜岐攻去,赵元身边再无压力,便痛快答道。
赵元将床幔扯下,把张三身上的黑衣人绑好,便扛着裹在被子里的张三从窗口跳了出去。
路上碰到了馆里的下人,问清了张三的住处,便施展轻功赶了过去。
将张三连人带被丢到床上,完成了姜岐的吩咐,赵元便急着赶回姜岐房间,以备后续吩咐。
待到回到房间,赵元看到姜岐坐在大厅中间的座位上,正在吩咐沈管事把馆里的人都叫来,随他去搜索逃走的黑衣人。
且说赵元走后,两个黑衣人以为二对一,姜岐定会不敌,几个回合后发现姜岐对付他们二人游刃有余,感到不对,便用计欲逃,逃走时一人被姜岐的内劲打到,受了严重的内伤,想必逃不远。
至于房间里昏迷的黑衣人,也吩咐了人带下去,仔细看管。
夜至三更,张三悠悠醒转。
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张三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一时间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半晌,再睁开眼睛,张三定定的看着头上的床帐,似乎能看透布料织造时纵横交错的纹路。
一股黏腻的触感从身下涌出,张三仿佛被火炭烫到一般从床上跳下来,找到布巾,胡乱把股间擦拭了一下,就去翻找衣衫匆忙往身上套。若细看,还能发现他全身都在细细发着抖。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催促着他,快逃!
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张三去床铺上探手将床缝里的小布包摸出来——那是他攒下的所有银钱,把布包在怀里揣好,提着简陋的包裹,走到门口,张三回头再看,心中到底还有一丝不舍。
若是留下,张三只有两条路,一是被王爷看上,带回上京府邸,此后便是老死深宅。二便是一夜春宵之后,王爷离开,他还是留在馆里,只不知道沈管事是否会让他继续做个杂役,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还是离开吧,就算沈管事和王爷要追捕他,也不会下大力气,躲过一时就可。若能寻个偏远的地方,身上攒下的银两足够他定居后谋个生计,平静过完这一生。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半夜三更,馆里的人想必都已入梦,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要逃,自然要往人少的地方逃,馆后有片密林,树木葱茏,却没有什么活物,加上不远即是一处悬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水,平时除了樵夫,几乎没有人会去。
打定主意,张三便赶往后院,一路上时时注意,也许是天助之,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来到后院,柴房旁边的屋子还亮着灯,通往后山的小门早已在入夜时便已落锁。钥匙在亮着灯的屋子里,挂在门后面,屋里住着的是厨娘和她男人。
张三本就没指望去偷钥匙开门。他仰头看了看高高的柴堆,最高处几乎与墙头齐平,只要爬上柴堆,翻过了墙,就能很快进入后山密林了。
张三把身上的包裹又系紧了些,轻手轻脚的向柴堆高处爬去。
紧绷着身上所有的肌肉,出了一身的汗,眼看着就要爬到最高处,酸胀的腰腿不听使唤,碰掉了一根木柴,木柴在柴堆上滚落直到落地的声音在张三耳中仿佛惊雷,一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幸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查看。
轻轻出了一口气,心脏还在胸口凶猛的跳动,张三手脚更快,很快爬上了柴堆最高处,接着便从墙头跳了下去。
刚落地,就听到一声木门打开的声音,张三紧紧贴在墙根,放轻了呼吸,很快便听到有男人走来的声音:“没有人,可能是野猫吧。”
“你仔细看看啊。”
“看了,真没有,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直到传来木门合上的声音,张三缓缓坐到地上,待心跳回复正常,才站起来,向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夏末秋初时节,晚风清凉,月正当空。后山的树木高大,枝叶繁茂,月光零星洒下,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张三避开樵夫常走的小道,往密林深处走去,身后那处还残留着被长时间撑开的不适,因着没有时间清理,不时有黏腻的液体从内里滑出,洇湿亵裤。张三想要整理却不敢稍作停留,低着头急急赶路。
若是被发现偷偷逃走,即便王爷不找他,管事的也不会饶了他。
走了许久,周围已经看不到明显的路,想必已是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处。张三靠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抱着包袱,平复着呼吸,一直突突跳着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胸口郁积的浊气也被排出不少,让人一阵轻松。
很快,张三就进入了梦乡。
让张三醒来的不是清晨的凉风,也不是朝阳的柔光,是脖子上冰凉的利刃。
许是被追的太紧,昨晚的黑衣人也逃到了密林中,此刻把张三作为了人质。
张三用余光看到,除了身后把匕首驾到他脖子上的那个,不远处还有一个黑衣人,呼吸沉重而急促,倚树站着,似乎受了伤。
两人具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带我们离开这里,否则杀了你。”身后的黑衣人贴着张三的耳朵低声说道。
“没有路……”张三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小声说。
“什么?”脖子上的匕首压的更深了,似乎马上就要割破皮肤。
“我、我可以带你们找地方先躲着!”张三急忙说道,“他们找不到那里,等他们走了,你们就安全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张三身后的黑衣人说:“别想骗我们,你若是知道,又怎么会落到我们手里?”
张三身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黑衣人说的不错,后山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但此刻若是承认,怕是立刻就要被杀死,张三硬着头皮说:“那地方离这里……有些远,我昨天……太累了,才在此处先歇着,打算今天过去的……”
这个理由勉强让黑衣人信服,身后的黑衣人把匕首从张三的脖子拿开,抵住了他的后腰,示意张三带路。
三人在林中小心的走着,速度并不快,一边走一边掩盖行过的痕迹。
张三并不知道该把人往哪带,只在林中绕着走,其间黑衣人几次听到搜查人的脚步声,都在张三的带领下,悄悄的甩开了。
张三的配合让黑衣人略微放松了戒备,收了匕首,扶着受伤的同伴一同赶路。
也是张三运气好,三人寻到一处杂草遮挡的土洞,在两个缓坡中间,不走近了仔细看是难以发现的。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张三点头应是。
似乎对此处还算满意,黑衣人没有继续为难张三。受伤的黑衣人靠在洞口中间躺着,另一人解开衣服查看伤势。
张三离洞口最远,二人明显是怕他跑掉,想要看住他。
眼见胸口一片青紫,黑衣人受伤不轻,另一人给他喂了随身携带的药丸,便去了洞口附近警戒,让他自己打坐疗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洞口的黑衣人似乎听到什么,凑到同伴旁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说着又拨开洞口的杂草往外看去,这一看不得了,洞口约莫十几个人,正在一寸一寸的搜查。
“你不是说这他们找不到吗?”黑衣人说着便举起了匕首。
“先别杀他,留着做个人质。”受伤的黑衣人拦了一下,看了张三一眼,接着说到:“他是昨晚在床上的那个人。”
张三第一次听到受伤的黑衣人说话,一头冷汗却是立刻就冒了出来。
门口的黑衣人饶有兴趣的看了张三一眼,把匕首丢给同伴,说到:“我出去探路,你看好他。”
受伤的黑衣人接过匕首,一把扯过张三,把匕首架到了张三的脖子上。
不想在洞中被瓮中捉鳖,趁着追兵还没搜到这里,形成包围圈,门口的黑衣人借着杂草的掩护,使用暗器干净迅速的解决了离土洞最近的两个人。
“谁!”
正待三人即将进入密林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死去的同伴,一声惊呼,搜查的人立刻全都警惕的观察周围,其中一人向空中发了一枚响箭,通知别处搜查的同伴。
“在这里!”距离三人稍远的一人发现了他们,其他人瞬间就包围了过来。更有不少人从密林方向赶来。
黑衣人挟着张三,向着与密林相反的方向且打且逃,可是附近地形平坦,并无可以躲藏周旋的地方,最终竟被逼到不远处的悬崖边。
“老子手上这个是你们主子的姘头,不想他死就放我们离开!”
黑衣人把张三挡在自己和同伴前面,背后就是悬崖,其他方向被围的水泄不通,追兵似乎是得了命令想要活捉两人,刚刚打斗并未下死手,否则即使有张三这个人质,他们也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们想活,也知道若是被对方活捉,只怕是生不如死。
“哦?你说是我姘头就是我姘头了吗?”
听到姜岐的声音,张三抬头看去,正看见青年摇着折扇,从人群中缓步走出。
“若是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我或可考虑放你们二人离开,否则,就只好送二位上路了。”
“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如果不放我们走……”黑衣人说着用力压下匕首,张三的脖子被匕首划出一条口子,流出了一丝鲜血。
“既然不说,留你们也无用。放箭。”青年仿佛没有看到张三,摆手示意。
周遭瞬间便有数十只利箭向悬崖边的三人射去。
张三被黑衣人当作盾牌挡在身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被黑衣人拖拽着跌下了悬崖。
耳边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受伤的黑衣人被箭射中了,张三感觉胳膊旁有一只箭划过,很疼,肯定受了伤。
张三觉得比起被射成刺猬死去,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然而悬崖下竟是一条极深的河,虽然没有摔死,掉入河中的张三还是被一瞬间的冲力拍晕了。
原来和张三一同跌落的黑衣人在双方对峙时发现悬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水,想着自己熟知水性,身前还有张三档箭,跳下悬崖说不定还可有一丝生机。
“主子,两个黑衣人的尸体已经找到了,没有找到张公子的尸体。”
张三和黑衣人掉下悬崖后,姜岐命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前为了搜捕黑衣人,赵元连夜把随王爷一起的亲信都集结了起来,这些人安顿在沣元城最大的客栈里,共一十七人,皆是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之辈。
下到崖底,发现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众人便沿着河岸寻找,只是河流很快分出无数支流,无法一一细寻。整整五日,两个黑衣人的尸体都已找到,独独不见张三。
姜岐本欲审问被捉的黑衣人,却不想第二日人便死了。命人查看后才知,黑衣人行刺前均已服毒,若行动成功自可得到解药,否则便必死无疑。
那两个黑衣人经过检查,虽不是死于中毒,但也有中毒的迹象。
看来是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罢了,不过一个小倌。”
想着正事,姜岐命人不须再找,带人继续南下。
“……唔……嘶”张三是被疼醒的,他只觉得全身都疼,尤其是左臂和胸背。
竟然没有死吗?
适应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感,张三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小木屋,布设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身下是一个简单的木床,床单和床板之间铺了一层稻草,被褥单薄。
“咦,你醒了啊。”一个姑娘端着一个青色小碗推门进来,约莫二八年华,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外罩竹青色短褂,衬的肤色雪白,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到张三醒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姑娘救了我吗?”第一次见到如此清丽的少女,张三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稳。
“对呀,我那日在河边碰到你,看你还有气,就把你救回来啦。”少女笑着说道,只是当时把张三从河边带到这里费了不少功夫,路上几次没有扶稳摔在了地上,让他伤上加伤这种事她是不会说的。
少女坐到床边,小心地扶着张三坐起来,举着碗凑到了张三嘴边。
张三想要接过自己喝,被少女拨开了手,少女道:“我来就好,你不要乱动,你的左臂断了,肋骨也断了一根,伤的挺重的,幸好遇到我,不过我只能给你止疼,治不好你的伤。”
喝过药,身上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一些,白婷又小心的让张三躺下,张三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能活下来我就很高兴了。”
“你叫我白婷吧。我虽然治不好你,但是我爹可以,只是你之前一直昏迷,伤得也重,我不敢再乱动。既然你醒了,那再修养几天,等你能下地了,我就带你去找我爹。”
其实白婷此次就是出门帮她爹采药的,其中一味药草只长在这片河滩,成熟后需在三个时辰内采摘炮制,为防错过便早来了几日。
小木屋在河滩与密林交界处,不知是谁留下的,早已无人居住,白婷便在此处暂住,等药草成熟。
那天她只是想去河边打点水洗澡,远远看着以为是被水冲来的枯木,走近了才发现是个人,见人还活着,便想着救一救。
几日后,张三已经能下地行走。白婷便带着张三离开木屋,回去找她爹给张三治伤。
河水把身上的痕迹冲的一干二净,但张三的包袱和银钱也都被水流卷的不知所踪。攒了那么久的银子没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醒来的这几日,张三日日提心吊胆,但是没有任何人找来,什么黑衣人,松露庭,王爷,通通没有。张三想,虽然没了银钱,但是他应该已经逃出来了,现在要操心的就是要快点赚些钱,起码把诊费和药费先凑出来,不能让白姑娘吃亏。
想着这几日的相处,张三觉得白婷性格天真,照顾他也仔细周到,一双眼睛更是明亮澄澈,看到张三有些微好转,就能笑成一弯月牙,左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不由得生出几分悸动。
张三心知这样美好的女子自己一定配不上,别说他已与男人有过性事,就算他只是倌馆清清白白的杂役也不行,只得把这份悸动藏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