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爸。这,这行得通吗?”我心中突然间燃起了一点希望。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结果啊,这不试的话,就连机会都没有了。”父亲的言语之间,是一种难以言状的自信。
看到父亲的这幅形态,我的心瞬间就定了许多。
看来,我还不用死,还是有希望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默的脸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默,沧儿,那我们开始吧。”父亲说着,又像是突然记起来的样子,对我说道:“沧儿,你母亲自小娇生惯养的,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多让着她一点。她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很是向往大西北荒漠的辽阔,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在敦煌定居,一生都莫高窟的壁画在一起。将来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你们寻一处好地方,然后就让她在那里定居下来吧。”
“爸,你这话,我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啊!”我越听越觉得这些话不是滋味。
“没事,就是突然间有感而发而已,方正我现在突然兴起了,想到了就先说,你记住就好了,这神农架里头瞬夕万变,谁知道等一会会发生什么呢。”父亲缓缓地说道,对着我挤出来一个慈爱的笑容。
“不对,你们肯定是有事在瞒着我,陈默,你实话告诉我,那个什么外科手术,是不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我对着陈默问道。
但是,心中仍旧有些想不通,即便是有什么危险性,那手术在我的身上做,有危险也应该是伤到了我。
难不成,在二十一世纪,还有类似于仙侠剧中那些什么换命或者换血的桥段吗?
虽然心里头还在打着鼓,但是我仍旧是盯着陈默看,因为这里头即便是没有那些狗血桥段,也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的话,父亲是不可能对我说那些话的。
那些话,每一句,都是与母亲有关。
大概,母亲是父亲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吧。
“没什么的,”陈默也看着我说道。
“不可能,如果你们不实话告诉我的话,那么这个什么外科手术,我就不做了,如若说用父亲的命来换自己的命的话,那么我这幅模样。”我也说得非常坚决。
“陈默,别管他,我们开始吧。”父亲突然一脸不舍地看着我。
他的话刚刚说完,陈默就朝着我走了过来,手里的一根银针朝着我的头顶一扎,随即,我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我好像睡得特别久,而且,什么梦都没有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自然地醒了过来,身边是陈默。
父亲却不知所踪。
醒来的第一时间,我立即就发现自己的脚能够动了。
这么神奇,就这么睡了一觉,他们的外科手术就已经做完了。
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一点的不舒服。
这《黄帝外经》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只是,父亲在哪里呢?
“陈默,”我站起身来,触碰了一下正趴在我身旁睡觉的陈默,看得出他特别的疲累。
我的话刚刚落音,陈默就像是被电触到的那样,瞬间就从地上弹起来。
“姑父,姑父。”只见他一脸惊魂未定地大声呼喊着。
“陈默,我爸在哪里,他怎么了?”我一把将陈默给稳定住,然后焦急地问道。
这个时候,我心中已经隐隐地有种感觉,父亲应该是出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
不然的话,陈默不会如此慌张的。
“周沧,你醒了?”陈默的脸上,像是变戏法一样,由恐惧变成了惊讶。
好像我能够醒过来,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那般。
“是啊,你不是扎了我一针吗?怎么,是不是差点把我给扎死了。”我调侃了陈默一句。
随即,还没有等陈默回答我,我立即又想到了父亲,急忙又追问了一句:“陈默,我爸在哪里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姑父他去追鬼火了,说是半刻钟之后,他没有回来,就让我们不用等他,自己寻路出去。”陈默说着,脸色平静,让人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回想到之前父亲见到鬼火的时候,也是一副不管不顾只想追逐鬼火的情形,我大概有七分相信了陈默的话。
只是,即便是我相信了父亲的话,也是绝不可能留着父亲一个人在这神农架里头,然后自个儿出去的。
因此,我对着陈默说道:“陈默,父亲去了多久?”
“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陈默像是思考了一下。
“这么久还没回来,陈默,父亲肯定是出事了,我们赶快追上去寻找,这后土娘娘的雕塑没有多大,父亲肯定还是在这里头的。”我说道。
“只是,周沧,姑父临走之前交代过,让我们自己寻找出路走的。”陈默说道。
“陈默,我是不可能放着父亲一个人在这后土娘娘的雕塑里的。”我说道。
只见陈默低下头来沉吟了一小会之后,抬起头来说道:“那就一起去寻找姑父吧,只是你的腿,可能暂时还没办法剧烈的运动,所以我们只能慢慢地走,急不得。”
这个时候,我突然才想起了那个外科手术,“陈默,这柱础之中什么都没有,你们是怎样将我的脚给治好的?”
陈默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来,避开了我的问题,然后说道:“走吧,寻找姑父去吧。”
后天娘娘(四)
“陈默,”我盯着陈默的眼睛,越发地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
我昨晚手术之后,还昏迷不醒的情况下,父亲是绝不可能弃我不管,然后去追寻那个虚无缥缈的鬼火的。
再加上陈默躲闪其词的态度,更加让我觉得父亲的失踪很是蹊跷。
“父亲他去哪里了,请你实话跟我讲,无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能够接受,但是你们这种隐瞒我的态度,却是我不能接受的。”我这话,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
“周沧,请你别再深究了,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藏在神农架里面的那枚星盘,然后尽快地离开这里,八枚星盘,现在重见天日的,仅仅只有三枚,我们的任务很繁重,时间又不多,所以耽搁不起的。”陈默亦是一脸诚恳地说道。
“陈默,”我喊了陈默一声,但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开始啜泣得难以开口。
陈默没有开口,只是用手轻轻地按着我的肩膀。
“父亲是不是不在了,当真是一命换一命是不是?”我一边剧烈地抽搐着,一边说道。
“周沧,我只能说,完成你父亲的愿望。”陈默淡淡地说道,随即将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副要出发的架势。
“陈默,看在我们快十年的情谊,还有我们身上这点相同的血脉,能不能在离开之前,让我看一眼父亲,否则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用恳求的语气对着陈默说道。
陈默的眼睛看着前方,他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跟我来吧,但是周沧,我先跟你说,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姑父的肉身,可能没有那么好看。”
我看着陈默,沉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原本为了不让你看到姑父的尸身,还需要绕一大圈的路呢,现在既然想要带你看了,也就没有必要那么麻烦了。”
陈默说着,已经快步地朝着偏西北的方向走去了。
我们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祭台,祭台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远远地,我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祭坛的四周,是各种诡异的雕塑。
此刻在我正右边的,是一个被大石捶胸的雕像,胸口的鲜血四溢,而边上,竟然有很多仆役装扮的小人,正跪在地面上,收集着这些那个被捶胸的人所流出来的血。
为何后土娘娘的雕像里面,会有一个如此诡异的祭坛呢?
我一边看着,一边鸡皮疙瘩浮浮沉沉的,心跳得特别快。
祭坛的另外一边,有好几个人首蛇身的雕像,它们排着一列,像是对着那些从胸口流出来的鲜血垂涎三尺的模样。
这些雕塑,真的不知道是在表达着什么。
但是我却没有心思理会太多,因为走进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祭坛上躺着的,居然就是父亲的尸体。
我的步伐特别的沉重,那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隐隐有种感觉,父亲和陈默给我做的那个外科手术,与这个祭坛,应该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见到父亲尸体的那一刻,我还是瞬间就崩溃了。
“爸,爸,爸…”我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失声痛哭。
痛心疾首,原来是这种感觉。
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
从小到大,与父亲相处的一幕幕,在我的脑袋里面,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又一帧地闪过。
父亲带我去放风筝。
父亲教我潜水。
父亲教我画画。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野外考古实践,是父亲带着我去的,那天晚上,我们在山里头遇到了黑熊,那时候我才十五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但是,黑熊袭击我们的时候,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父亲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就击退了黑熊。
那时候,他浑身是血,但还是笑着对我和母亲说:“没有一点本事在身上,怎么能够护你们母子周全呢?”
可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够护我们母子周全的人了。
父亲的整个胸部都已经空了,他的那颗心脏不知道到哪里去。
身上的上衣已经被鲜血浸湿,所以,整个都坍塌了下去。
他的脸色很白,所以身上的尸斑若隐若现的。
“陈默,你跟我说,父亲的心怎么没了?怎么没了的?难道是用父亲的心献祭,才换回我这两条腿的吗?”我几近癫狂地朝着陈默喊道,“为什么你们做什么事都没想着跟我商量一下呢,这样我很痛苦你们知道吗?从今以后,我每走一步路,都会想起眼前的这幅情景,会想我的这两条腿是父亲挖心献祭才换来的,陈默,我这后半生,再也不可能快乐了,我再也不可能快乐了。”
我想疯了一样,朝着那些雕塑就一顿乱打乱踢的。
但是,陈默却没有阻止我,而是放任我就这么为所欲为。
经过一阵折腾之后,我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面上。
这个时候,陈默才缓缓地走过来,蹲在地面上,对着泪流满面的我说道:“发泄完了吗?发泄完的话,就去给姑父磕几个头,然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我睁开眼睛,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陈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