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完全的黑,而是灰蒙蒙的。
我们站在神庙的院子里,甚至能听到海面上波涛汹涌的声音。
“你们看,那是什么,教授,您看,太亮了,我的眼睛看不清楚。”
温湘玉突然间眼睛直挺挺地看着烛阴台前方,伸手就要去抓,可是,就在伸手的瞬间,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
“来了,来了。”
温湘玉手舞足蹈的像是在与什么打斗,脸上的恐惧难以形容。
“湘玉,什么来了,”
教授的脸上似有异色,“许沧陈默张继生,快抱住她。”
我们三个人在教授的指挥之下,将温湘玉抱住。
“教授,小金鸡是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的,这大概是一种古老的机关,而继生刚刚碰到的那个小金鸡,正好在东方震卦上,震为雷,寓意启动。”陈默一边按着温湘玉,一边说道。
听到这里,我们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陈默,这哪里是考古专业的知识?
“我们,都完蛋了。”陈默又说了一句。
我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是什么!”
忽然之间,庙院内凹凸不平的青砖石板的缝隙中,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蚯蚓状的生物源源不断冒出,好似一股股喷泉在涌水,一眨眼之间,庙院内就像是水池一样,只不过,蓄的不是水,全是那蚯蚓状生物。它们在里面疯狂的蠕动,而那石缝之中,一股又一股的蚯蚓状生物还在加速喷涌,马上要漫到庙内。
“哇”,张继生吐了一大口。
湘玉躺还在手舞足蹈,脸色煞白,“来了,又来了。”
我毛骨悚然,肚子里也翻江倒海,跟张继生一样,吐了起来。
陈默眉头紧锁,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教授眼神充满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已经涌入庙内的蚯蚓状生物。
很快,我的双腿变得无法动弹,我奋力的挥动着手臂,试图趋势赶走那些已经没到膝盖的脏东西,可是很快,我的双手也动弹不得,紧接着,脖子也动弹不了,慢慢的,我感觉口腔和鼻腔钻进了无数只脏东西,无法呼吸。直到最后,我只看到了教授的拐杖似乎还握在他的手中,他全身上下,也被那些蠕动的蚯蚓状生物全然包裹……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温湘玉和张继生以及陈默,坐在我的病床前。
“你终于醒了周沧。”
温湘玉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到我近前,“你这身体以后可得加强锻炼了。”
我侧过头看向温湘玉,发现她整个人完好无损。
一瞬间,我惊坐起,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每一个人,都完好无损。
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距离去古庙实践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天。
“你都昏迷了两个小时啦。”温湘玉说道。
……
后来,我跟他们讲三天前在古庙中的恐怖经历,所有人都惊了,他们说我仅是昏迷了两个小时,三天前古庙实操全程中也没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只是今天傍晚我可能是因为低血糖的缘故突然晕倒了,他们把我送到了医院。
话里话外,他们都在表达着一件事,我出现了幻觉。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那恐怖景象他们说是我幻觉我还能勉强接受,毕竟他们一个个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我无法接受的是时间上的偏差。
醒来的时间距离我昏迷的时间,明明过了三天,怎么可能只是两个小时?
时间上我不可能记错的,因为昏迷那天,是我的生日。而醒来时,是我生日后第三天。
我开始与他们争吵,可没人相信我,他们一度觉得我失去了理智,患上了臆想症。
回到学校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的争吵还在继续,我和教授也发生了多次的争吵,甚至就连跟我关系最好的陈默也不理解我。
渐渐的,我主动和他们开始疏远。
不久后,我又得了罕见的皮肤病,身上出现了大片蛇麟状白斑,甚至长到了脖子和脸上,看起来恶心异常。
两件事的共同作用下,我情绪越来越抑郁,性格越来越不合群,偶尔还会进入狂躁期,最后学校建议我休学,老爷子到学校将我接回了家。
这八年,我一边跟随老爷子做生意,一边封存着这段记忆。
八年中,我的确再没有遇到过奇怪事,我的内心渐渐平息,直到最近一年多,我甚至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
可是现在,一切又回来了。
我的时间,又一次丢失。丢失在老爷子的书房里。
和上一次丢失三天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丢了五天。
太阳越过卧室屋顶,从西窗上方的屋檐处出现,一缕阳光照进屋内。
可我全身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照片
“周沧,你家真漂亮,我可要好好看看。”
第二天下午,三名同学来到了我家,刚一进门,温湘玉便赞叹道。
温湘玉头戴着鸭舌帽,两个鞭子搭在胸前,肩膀上背着双肩包,打扮竟是和当时上学时没有两样,灵动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时光好似并没有剥夺她的青春,浑身上下,依旧活力十足。
“都是我家老爷子设计的。”我附和说。
“这座屋子似是一个以后厅为身,两边后房为肩,东西厢房为臂,前厅前房为手的抱气入怀的人体,它中间敞开的庭院天井是其虚怀纳气的空间,这种格局和风水学中‘山凹怀抱’的风水美格是同构的。周沧,你家老爷子功底不浅啊。”张继生称赞道。
张继生和上学的时候变化挺大,身材胖了,脸上也有了点皱纹,以前他没有黑眼圈,现在他的黑眼圈很重,离远看像大熊猫似的。
陈默和大学时候一样,双手揣兜,习惯性的用一只单薄肩膀斜跨着双肩包,只要超过两人,他就会自动进入到听众角色。
“你这小子,还是一样哑巴。”我打了陈默一拳。
陈默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上扬,给了我一个拥抱。
久违不见的同学登门,我本以为会让我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未曾想,我的心情却是有些多云转晴之意。
抬头看了下院中的垂柳树,骄阳下绿意盎然,听着湘玉和继生叽叽喳喳,仿佛回到了初到大学校园时。
“孩子们都来啦,沧儿,快让同学们进屋。”奶奶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大概是知道我有同学要来家里,奶奶今天头上换了一个新的青色缠头。
同学们显然被奶奶头上的缠头所吸引,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我笑了笑,解释道:“我家老爷子当年是知青,去到云南下乡,认识的奶奶,奶奶是摩梭族。”
温湘玉立马来了精神,凑到奶奶近前,问道:“奶奶,云南摩梭族还是母系氏族吗,那里是不是流行走婚呀?”
奶奶拉过温湘玉的手,笑道:“走婚还是有的,母系氏族就谈不上啦,早就新中国啦。”
来到堂屋,碳炉上的水已经开了,老爷子正端坐在茶几前烫杯。
张继生对老爷子的茶具很有兴趣,直接就凑了上去,坐到了老爷子旁边。
“继生,你说你都留校任教当老师了,咋还满脑子刨栝蒌,见到宝贝就控制不住自己。”
同学们和爷爷打过招呼后,温湘玉指着张继生笑骂道。
张继生尴尬一笑,却并不搭理温湘玉,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爷爷茶具看个不停。
“孩子们,茶给你们泡好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聊天不喜欢我们这老古董在场,我们就不打搅你们啦。”
爷爷给每人分了杯茶后,站起身,和同学道了个别,把奶奶也叫走了。
从温湘玉的口中得知了继生留校任教,却不知湘玉现在在做什么,于是我问道:“湘玉,你现在在做什么?”
“湘玉可牛大了,跟教授读完研究生,就去了斯坦福,现在刚刚留学归来,估计过一阵高就后可能就不认识咱们了。”张继生插话道。
“去你的。”温湘玉掐了一把张继生。
我转头看向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陈默,“陈默,你呢?”
“父亲去世了,我暂时在管理他留下的生意。”
我心里有点自责,最好的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我竟然才知道。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湘玉看向我,灵动的眼睛有点隐忧,“周沧你呢,还好吗?”
我知道湘玉问的是什么,把袖子向上挽了挽,指着浮在自己胳膊上呈鳞状的皮肤,苦笑道:“休学后一直在治疗,脸上和脖子上都好了,身上的始终下不去,不过也不痛不痒的,就随它了。”
“病因查到了吗?”湘玉试探性问道。
我再次苦笑,“不同医院结论都不一样,后来我也就懒得较真了。”
“很多人一生都伴随着这样或那样的疾病的,不痛不痒就好了,人生都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湘玉说着,又补充一句,“没有其他不适就好了。”
我知道湘玉的言外之意想问的是我还会不会出现幻觉,好在她没有问下去,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继生岔开了话题,“硕士毕业后我留校任教了,这些年跟教授接触还是挺多的,教授这几年,身体一直很不好。三年前,他去四川考古,去了很久,那时候我还一度以为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后来他回来了,整个人却萎靡了。”
“萎靡?”我皱眉问道。
“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缺水的植物一样,慢慢地在枯萎。”
张继生呷了一口茶,“但是,很奇怪,他总会有一段时间好一些,就像那阵子有人给他浇水了一样。这些年来,他为了这个病,全国各地跑,中医西医偏方都用过,可是一直不见好。”
说道最后,张继生有点无奈,众人也都不再说话。
偌大的堂屋里安静下来,静得只有紫砂壶中的水蒸气勃勃掀开壶盖的声响。
我看向陈默,“陈默,教授留给我的信在哪里?”
之前陈默短信告诉我教授有信留给我,我还是挺诧异的,我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并不出色,肯定不算教授的得意门生,而且中途还退学了,所以对教授还有信留给了我,是有些奇怪的。
陈默从背包内拿出了个信封,递给了我。
我接过信封,拆开密封条,取出了信纸,信纸却连带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低头一看,是一张照片,弯腰捡起,拿到手中一看,瞬间,全身血液开始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