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台北后，我从晚上六点开始骚扰谢宇恩，六点半疯狂传讯息、七点跟她视讯、七点半贴图洗版，直到八点才说服她出来。电话那头的她一直抱怨上班下班都会见面的关係，干嘛还要特别约出来，虽然是个很扫兴的傢伙，但我很感谢她依旧赴约。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单身。」我忍不住调侃「有稳定交往的对象的话，一天到晚见面是基本的，六日出门是必须的。」

「你好像很清楚嘛！那怎么还单身？」

靠北！不要在同一片伤口上洒盐好吗？

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我们各点了饮料和点心，明天还要上班但享受可是不分时段的，况且经歷了今天心情起伏的跌宕后，我非常需要一个足够理性的人来帮我釐清些事情。

「那你选择单身的原因是什么？」

「男人不可靠。」她闭着眼说

「母胎单身不丢脸吗？」

「这没什么好丢脸的，谈过没谈过也没什么母胎单身又如何？这个世代的人都把『单身』视为一种病，认为『脱单』是拯救人生最好的方法，实际上，你原本的烦恼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烟消云散，还可能加重负担。」

她柔声道

「我或许很enjoy在单身的状态，但对你来说那是多么急着想摆脱的标籤，单身代表不同的意义就像我说的。『单身』在这个新世代渐渐变样，以前或许不觉得单身怎么样，但随着媒体的大肆宣传、散佈、扭曲，『单身』就好像某种不好的代名词，好像要两个人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无关状态如何，一个人的『正常』定义本来就不能以偏概全，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连体婴，他们也都是独立的人。既然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那有没有另个人的陪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有些人寧滥勿缺，有些人寧缺勿滥，为什么？因为单身与否才是一种选择，爱或是不爱，要或是不要，这跟正不正常完全没有关係。」

「我知道。」

她猛地从我肩膀上跳起来，瞪大眼睛看我

「你知道？」她说「不是啊，你怎么没有反驳我？你以前不是听到我说这种话就会气得不想继续跟我说话吗？」

「因为我成长啦！」我笑着看她，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她红着脸愣在那

「我觉得随着时间的推进、接受不同的刺激，想法也会慢慢改变。你看，我现在也大三了，再几个月又要进入新的学期、新的循环，以前的我无知，现在的我成长了。」

走出咖啡店，下过雨的空气微凉。

「虽然我还是很想谈一场恋爱。」我缓缓的说「不用太深刻、不用太长久，让我体会一下什么叫『恋爱』，让我亲自去体会那些大眾都体会过的经验、让我去受伤那些别人都伤过的感觉，就一次我也想当大眾。」

「对于『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人来说，当然会想尝试恋人们说的『热恋期』、体会因为一个眼神所以感到害羞、体会什么叫做粉红泡泡、怎么样的感觉叫『心动』或『悸动』。」

「即便是现在，我还是会想那些所有人都有过的经验，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我说「那些你曾经瞧不起的人现在都有另一伴，那些你曾经讨厌人的讨厌个性居然会有人愿意包容、接纳，多少对的爱情在见证下结为夫妻，共度爱情的另外一种形式。」

「会好奇或怨叹，多数的案例中为什么我偏偏就是少数。」我莞尔「我没有不好、没有不漂亮也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还单身？」

看着今夜的天空，黑云笼罩、看不见任何星空和月亮。对着这样的天空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虽然苦涩。啊──连大自然都要剥夺我的浪漫。下过雨后为什么没有拋开乌云，露出皎洁月亮呢？心中不免感叹。

回望谢宇恩，她脸上的情绪依旧难解，或许是听懂了什么，或是看见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她缓缓释出笑容，信步走向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鼓励或是认同的话，毕竟我从以前那个无脑的女人终于进化，但当她靠近我时却是把我揽进她怀里。

她个子比我娇小，所以我低头埋进她的颈窝。她身上绿茶香味的香水清新淡雅，光是闻着就觉得平静。

有了那层认知，往后当夜晚降临时，我更加篤定自己在世界上并不孤单。另外，两个绝世美女在大街上拥抱更不用提造成多大的纷扰，戴上墨镜吧，凡人。

◎

晚上在健身房遇见andy时，我的心已经不像以往那样会随着他的笑容上下起伏，我终于是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就算他再怎么笑、再怎么有魅力，有了那层「他有喜欢的女生」的认知我便不会再飞蛾扑火。

心脏够强有什么用？要能用很久才行。

单身或交往，是阿，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andy趁着帮我做健康测量body时继续讲那个女生的事。看起来最近没什么特别的进展，不过对a女的感情似乎更深刻了，不过当我们谈论起这个女生，我所有的论点、口述、想法乃至于怀疑，对他来说等同侮辱。纵然恋爱时的的人几乎都耳聋眼瞎，但他所受的教育不容许任何人批评他的感情观。

我没有要批评的意思，只是希望他想清楚了。

察觉到他的反应与平常不同，于是我默默闭嘴选择赞同。论点要能佔住脚的重点在于真相，但真相往往不受控制而且欲被隐瞒，andy试图想转移话题、想压抑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让我觉得很奇怪。说真的，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他想跟a女发展出什么跟我无关，为什么要看我的脸色？为什么试图改变我的想法？他越是这样做，我越会觉得他很在意我，在意我，但又忽略我。

该死的渣男

「渣男」的网路定义是「自私、擅长索取不负责任、玩弄他人感情的男人」。「渣」字除了「将物质去除水份后所剩部分」外，本身还有沉淀物的意思。我不禁思索，网路用语的「渣男」是否也是一种形容词状态。如果将男性集结一起，而拥有上述特点的男性被区分在独立区块，那也是一种「渣」的意思吧？

「将物质去除水份后所剩部分」是渣，那么将普罗男性去除水份──所谓的基本感情道德后所剩部分就是渣，这些成为渣的「所剩部分」可能会有「自私」、「擅长索取不负责任」、「玩弄感情」等特质或所长，将这些所谓的特质或所长发挥到极致的，便是「渣男」。

「渣男」可谓一种职业或是某种层级的统称，像游戏关卡中的大魔王，渣男还有区分等级，andy落在哪个层级的渣男我也不甚清楚。为什么我说他是渣男？对，目前为止他确实没有「玩弄」我的感情，也没有「擅长索取」或是「不负责任」，也没有到「自私」的地步，但那种骑驴找马的心态已经被我识出，对此我只能说老天有眼，但月老老花，这些老一辈的神明都不能得罪，他佈下的因缘在哪人就是在哪，你不能质疑只能认命接受，所以啊，我接受andy，但我并没有认命。

andy和我在教练柜台旁「假装」讨论我的测量结果，实质上只是跟我「拉底赛」，继续聊些无伤大雅、并不会探究彼此隐私的事情，听了半天的废话后，我突然插嘴。

「那个女孩子你在交友软体上认识的那位。」

「嗯？怎么了。」

「你喜欢她吗？」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然的问题吓到，他傻在那边半晌。混血儿的大眼睁着老大，表情实在滑稽。

「为什么这么突然？」

「只是好奇，关心一下你最近的感情状态。」

他点点头「我觉得她是个很棒的人，符合我所想要的特质，但她是不是对的人，我不知道。喜欢她吗？我想我喜欢她，但是」

「但是什么？」

「我喜欢她，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