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一度想过,若是他的额娘还在……
然而这几日所见,委实让人有些颠覆。
不说年纪尚小的胤礽了,连一旁正收拾衣物的汀兰也难以理解:
“乌雅贵人一直以来圣宠优渥,又生有两位阿哥,这位分,迟早都是要升上去的,何必这般地不择手段,就不怕一招不甚………”
剩下的话汀兰没有再说,可殿内几人也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更何况就今日来看,六阿哥情况确实一度危急。
“迟早?”比之汀兰的反应强烈,一旁的桂嬷嬷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依旧是那副平井无波:“谁知道下一次大封六宫又是什么时候?更何况六阿哥身子又是这般,倘若有个万一………”
这活着的皇阿哥值钱,可这没了的,不过是连排序都上不去,一幅薄棺便能草草了事……
皇家,就是这般的现实。
不知想到了什么,桂嬷嬷素来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哀戚。
看着一旁尚有些不知事的汀兰,桂嬷嬷复又语重心长道:“今日虽有些凶险,可当真算下来,乌雅贵人未尝不能得偿所愿。”
“反倒是承乾宫贵妃,平白惹了一身腥不算,今日之后但凡有任何针对永和宫的举动,便在满宫之中切切实实坐实了心性狭窄,不能容人的形象………”
谁不知晓佟佳贵妃志在登顶,这一举,不可谓不诛心。
“可谋害皇阿哥,这般大的事儿………”汀兰嗫嚅着嘴唇,手上的素帕早已经搅得不成样子。
桂嬷嬷轻摇了摇头:
“可这从头到尾,乌雅贵人可曾做过什么?”
“几位奶嬷嬷人选是内务府选定,佟佳贵妃拍板的,至于其中乌雅一族当真使过什么力,怕是早已经不可考。”
“那宫人荷包中,使得小阿哥啼哭不止的花粉更是如此。这种时候,宫中,尤其阿哥所附近四处都是桃树。这点子香气混在其中,除去太子爷嗅觉灵敏,又有哪个能发现其中端倪。”
“再退上一万步,便是真发现了,也是小丫头们爱美成性。怕是那丫头本人也不晓得这点子多出来的桃花粉末,能对小阿哥造成这般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连见多识广的桂嬷嬷都不由心惊:对方这一步步走得可谓恰到好处。
被精心挑选的奶嬷嬷本就势力眼,对着万岁爷忽视,生母卑微的六阿哥原就颇多看不上。再加上被对方整日啼哭耗费了心神。
体弱的孩子何等金贵,便是不是今日,总有一日也是要闹出事儿的。
皇宫之中,凡是走过必有痕迹。然这人,偏能让每一步都显得理所应当。连万岁爷幼时备受忽视的苦楚都算计在内。
如他们这会儿,便是猜到一切又如何?
一切都是猜测,也只能是猜测罢了………
“那……乌雅贵人,有没有想过,那几人的疏忽能有这般大,大到几乎要了六阿哥的命呢?”良久,汀兰方才颤抖着声音问道。
可惜,除了那位“伤心欲绝”的乌雅贵人,没有人能回答她。
六阿哥病愈当日,永和宫也迎来了独属于乌雅贵人的册封礼。
除去早前那位太皇太后亲侄女儿慧妃博尔济吉特氏,如今乌雅氏,竟以一届宫女之身成为唯二被单独册封的嫔妃之一。六阿哥,也理所应当地被挪到了永和宫。
消息一出,满宫上下,无不侧目。
书案前,胤礽执着笔的手微顿了片刻。章院判那日的话尚在耳边:“六阿哥本就身子虚弱,经此一役,日后怕是,唉……”
这日,春光正好,晚膳过后胤礽照常带着小四出门散食。也不晓得是不是毓庆宫伙食太好之故,自打又能隔三差五往毓庆宫跑后,短短数月,小四竟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
藕节似的小胳膊一戳一个窝。
“爷您也操心太多了些,要奴才说,四阿哥这是有福呢。”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家爷身后的小家伙,一旁小夏子忍不住笑道:“前几日钟萃宫荣嫔娘娘还特意使人问过,就想打听四阿哥常日都用了什么?”
“他啊!纯粹胃口好罢了!”将人捞起来掂了掂,感受到臂肘间明显敦实了许多的分量,胤礽忍不住有些失笑。
听出再说自个儿,胤禛有些羞赧地扭了扭身子,小家伙自尊心上来,也不要人抱了,挣扎着便要下地………
人不大,偏有股莽劲儿,胤礽好旋才将人稳了下来。
一行人刚行至假山。不远处千鲤池旁,突地传来几声微不可闻轻笑声。涓细中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婉。不需多瞧便知晓是些什么人了。
胤礽脚步未停,牵起小四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这几日,碰到这些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些?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回到宫中。小夏子不免多嘀咕了几句。
内殿,桂嬷嬷不紧不慢地折着手中的衣裳:“打从德嫔娘娘晋位以来,宫中进来很是人心浮动,尤其是那些个出身不显的地位妃嫔………”
其实倒也不难理解,许是先帝爷教训过于惨烈,万岁爷其人,不论前朝后宫俱鲜少为私情所控。连嫔妃晋升多也为家世故。便如早前乌雅氏,若非为了六阿哥,便是再圣宠优渥,也难让对方为其破例。
然而如今,堆在众人跟前的萝卜又多了一个: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