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是塞着牙的。诺大的宫殿内,只听“啪打”一声!
前殿内,尚还在用膳的父子几乎同时俩回头,只见雕刻江山锦绣的玻璃炕屏应声而碎!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欲落未落的小脚丫子。
清晨,火红色的太阳正缓缓升起,直映地本来有些昏黄的内殿愈发明亮了几分。
总之这一刻,眼前这双石青色的鞋面之上,宛若活物般的硕大鹰眼显得尤为惹眼。
肉眼可见地,康熙脸上的笑意攸地落了下来。
好一阵儿兵荒马乱过后,小胤禔才在忐忑不安中别别扭扭地被宫人带了出来。
同为兄弟俩,若说胤礽的长相偏于俊秀灵透,那么眼前的胤禔则就是长辈们口中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乌黑浓密的眉毛,圆鼓鼓的大眼睛自带两分憨实。明明比之胤礽大了不过两岁,个头竟要比胤礽高过一头之多。整个人站在这儿就跟个小牛犊子一般。
这会儿一身石青色的吉服更显几分壮硕。
心知闯了大祸,按理说这会儿胤禔应当赶紧认错才是,然而看了眼一旁紧紧贴着汗阿玛坐着的胤礽,到嘴的软化登时便再说不出口了,脑袋更是犹如千斤重一般,如何也低不下来。
想到早前一听说入宫的消息,便再顾不得旁的,巴巴地往乾清宫跑,连身上的鞋子什么时候湿透了都不晓得。
再想到早前看到的那一幕幕,胤禔心下别提多难受了。
委屈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脚上的鞋子不知偷偷蹭了多少回,半响,胤禔方才干巴巴地道了句:
“汗阿玛,儿臣…儿臣错了!”
“哦?”炕桌上,早前的点心还未撤下。见这儿子别扭劲儿,康熙不由得挑了挑眉,面上却仍是一番冷肃之色:
“那保清你说说,究竟又是错在何处?”
“儿臣不……该不小心打破汗阿玛的炕屏。”说这话时,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不时偷偷瞄向上头,又自以为没被发现一般很快垂下。
这般掩耳盗铃的模样,别说玄烨了,便是一旁的胤礽都有些控制不住抽动的嘴角。
当然熟知对方性子的胤礽这会儿是断断不会笑出声儿的。
“咳咳……大哥方才定然不会故意要踢坏如何汗阿玛的炕屏的,是吧?”
虽被“马屁精”帮忙说话有些别扭,胤禔仍下意识想要点头,却又听对方道:
“前段时间汗阿玛殿里的觉尔察将军好像就是这样,听太医说好像是什么脚癣,说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洗脚之故………”
“你才没洗脚呢,就知道老二这人没憋好屁!”小胤禔气得小脸通红,鼻尖腾腾地冒着热气儿,想要立时反驳出声反驳,然而下一秒。
“虽然方才那个万里江山屏风乃是科尔沁今年新供上的贡品,但大哥既然是无心之失,汗阿玛就不要责怪了吧!”胤礽眨巴眨巴眼,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纯挚:
“也不要罚大哥抄很厚很厚的书!”
果不其然,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头,抄书二字几乎正中了小胤禔的死穴。
在上首汗阿玛如有实质的目光下,胤禔刚要出口的解释就这么被憋在了口中。半响,方才涨着个通红的小脸艰难道:
“儿……儿臣方才足部确实有所不适,但绝不是什么脚癣,儿臣每日都有按时沐浴清洗……”
“咳咳………”炕桌上,康熙略显艰难地将口中的茶水咽下。一旁胤礽拼命压下微抽的嘴角。
一众宫人拼命忍笑。
一直到慈宁宫大门前,意识到被涮了的小胤禔面上的恼意都没下去过。
慈宁宫作为当朝最为尊贵太皇太后居所,自有一番庄严富丽之处。
穿过长长的甬道,入眼便是两座成人高的铜鎏金麒麟,于这红墙绿瓦间更显出几分静肃来。
越过一个个菱花槅扇门,很快一位年长些的宫人便带着一众宫侍迎来出来。
胤禔方才还微微鼓起的脸颊登时便收了回去。转而微微挺着小胸膛,目光整肃,整个人颇有几分架势,就连早前的憨气都不觉褪去了几分。余光撇见一众宫人恭敬的目光,胤禔心下刚有几分得意。转眼却见一旁的胤礽朝着为首那人微微点头,自始至终都那一派闲定的模样。
尤其同一旁的汗阿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胤禔刚涨出来的气势转瞬就似被针戳过一般,突地就落了下来。
几人进来时,素来宁静的慈宁宫这会儿正是难得热闹的时候。如今这位年至古稀的昭圣太皇太后委实是位再聪明不过的女人,自康熙彻底掌控朝纲之后,便索性彻底避居慈宁宫,连宫权都交托于后宫之中。
便是早前孝昭皇后去世,都未曾沾染过半分,除去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安,整个人活的跟个老佛爷似的。
然而便是如此,对于眼前这位老者,也未有人敢轻视半分。
“呦,保清保成也来了!”一番见礼过后,太皇太后目光很快被一旁风姿别样的两兄弟吸引了过去。
“这小哥俩,这些年虽不在一块儿养着,瞧着却是半分生份都无。可见都是好孩子!”好似浑然不觉两人之间的互别苗头,将两个孩子一道拉到跟前,太皇太后苍老的眼中满是止不住心中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