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般形势,容不得奴才不多想啊!”
若说往常,见自家叔公近乎声嘶力竭地说了这般多,胤礽或许心下还会有些许紧张,然而如今。
能够入到耳边的只有一句:
“汗阿玛要立后了?”
不过也就一瞬间,又很快被小胤礽抛在了脑后。
可怜索额图一路忧心忡忡,绞尽脑汁说了这般多,竟是半点没被当事人放在眼里。
一直到晚间,父子俩一道用膳时,见胤礽面上与往日无异。玄烨不由挑了挑眉:
难不成索额图那老货,转性子了?其实说实话,对于听了点流言便着急忙慌,动作频频的赫舍里氏,康熙心下是有些许不喜地。
但一方面,自他亲政以来,赫舍里氏出力颇多,又是保成外家,加之保成日后入朝身旁也要有自个儿的嫡系,方才放任了些:
另一方面,他家保成虽小,却并非没主见的孩子,对于这些天宫中沸沸扬扬的中宫一事。
康熙不免也想听听对方的意思。
见自家儿子吃的差不多了,玄烨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保成啊,朕听说今日索额图离宫之际,面色很是不好?”
“叔公心情不好?”
胤礽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想到什么地点了两下。
这下可把一旁的康熙爷搞糊涂了。
见自家汗阿玛一脸疑问。胤礽这才坐直身子,尚有些圆润的小脸上满是一本正经道:“汗阿玛,儿子摇头是因为叔公走时,面上并无异色。”
这是当然了,索额图便是再蠢,也不可能再探示了太子爷后,面露不愉之色。这简直是嫌赫舍里氏命太长了!之所以这般说,不过康熙有意罢了。
“咳咳……”看着眼前鬼机灵的儿子,玄烨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保成为何又要点头呢?”
“因为保成私以为,叔公那会儿应该挺不高兴的。”
“你啊!”
闻言康熙好笑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听到外面那些话,保成心里不生气吗。”
“生气自是有的。”小胤礽点了点头,语气并无避讳之意: “是否立后,什么时候立都应当是汗阿玛您的决定,而非为他人所裹挟。”
才几岁的小人一脸认真道:
“儿子虽小,却也看的出,后宫种种留言,并非怀有好意。”
“保成真聪明。”
更难得地是不为私心故意蒙骗他这个阿玛。
想着后宫中种种动作,还有佟佳氏与赫舍里氏明里暗里的种种动作,康熙不由心下一寒。转头看向乖巧懂事的胤礽时方才回转了些许。
轻手将儿子揽在腿上,自三岁之后便没再被这般抱过,胤礽忍不住面上微红,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往自家阿玛肩上埋了埋,试图遮掩面上的羞窘之色。
“哈哈哈哈……”
大殿外,很快传来了一阵愉悦的笑声。值守着的众宫人不由心下一松。
不过……
晚间,目送着儿子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康熙心下又不免有些惆怅道:
“保成虽聪颖,然为人处世上有时候难免有些过于天真、待朕,也实在过于信任了些。”殊不知时移势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在这帝王之家。
过份的交出信任,实在是为帝之大忌啊!
此时诺大的乾清宫,只余下主仆二人。一旁陪侍着的梁九功闻言忍不住嘴角微抽。
哎呦,奴才的万岁爷啊,话说您在说这话前要不先把嘴边的得意劲儿收上一收?
临近年关,宫中有关中宫之位的流言愈发地尘嚣直上。就连刚出生没多久,这会儿尚还在吃奶的十一阿哥都被冠上“有福气”“有贵命”等等。
恰好小十一出生那会儿正值前线大捷,吴三桂身死,缠绵了六年之久的三藩之战终于迎来曙光。
认真说来这般说法倒也不算全然没个依据……
西侧殿,桂嬷嬷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敲打了众宫人:“外头高位娘娘们斗法,倘有哪个不知死活掺和了进去,或者在太子爷跟前说些有的没的………”
桂嬷嬷一身藏青色旗装,素来规规整整的旗头容不得一丝错乱,然而此时一双灰褐色的眸子却无端凌厉地吓人。
“咱们西侧殿便再是块儿福地,也断容不得自个儿寻死的。”
众宫人听罢,忙点头应是。
与此同时,乾清宫正殿
佟佳氏甫一进门儿,便对着上首之人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略显空荡的大殿之内,只余些许清浅的龙涎香。听到动静,康熙拿着折子的手微顿了片刻,旋即却是头也不抬道:
“贵妃这是做什么?”
佟佳氏见状不由心下一沉,面上却仍是一派羞愧之态:“陛下信任臣妾方才将宫权托于臣妾手中,然臣妾能力不足,更无让后宫诸姐妹敬服之德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话间,佟佳氏眼中已盈上了泪意。
美人垂泪,自有一番风韵,尤其佟佳氏今日只着一身水绦缎暗花云肩长袍,外间深蓝色的坎肩也极是素雅,浑然不似早前的雍容之姿。尤其微微红肿的眼角,只一瞧便知近几日怕都没能睡个安稳觉。
更何况从进来开始,对方便丝毫不提流言之事,只一味地承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