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询问莱奥心目中的白霜骑士团新团长是什麽样的人,他将毫不犹豫地回答:恩人。
圣nv让他卸下了重振家族的重担,他自是万分感激,至於作为此事象徵的新团长本人,他尽管还未见过,甚至连对方的个人背景都一盖不知,就算试图打听也无果,简直可以用「可疑」来形容,他也下定决心,要以最恭敬的态度来对待。
他无以回报圣nv,只能回报圣nv带来的人了。
然而计画敢不上变化,他都交代好要自家骑士团众人,要在圣nv的马车抵达本部的早晨列队迎接,自己则提前去向其他骑士团说一声,却在造访凛冬骑士团的h昏,撞见了不知为何也来打招呼的圣nv与新团长。
凛冬骑士们显然也措手不及,一时兵荒马乱的场面难得一见,但莱奥无心观赏,他b那群骑士还要错愕。
圣nv与使徒他都见过,故而排除法可知,尾随其後的黑发少年便是他的直属上司——思及此,他顿时被对方x1引了全副心神。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走路的姿态。
圣nv的仪态优雅端庄,不疾不徐的脚步与面上得t的微笑将一身白袍衬托出的圣洁气质崭露无遗;使徒一左一右在侧,是侍从更是护卫之姿,灰se长袍在白se身旁非但不显突兀,还与兜帽半掩去的面孔一齐降低了二者的存在感,俨然随时能融入影子之中。
反观黑发少年,脚下有缓有急,颈部随着四处飘摇的视线小幅度移动,背部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微微驼起,又被意识到的身t主人忙不迭打直。
不论是贵族还是骑士,仪态训练都是基础中的基础,莱奥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
然则与少年或可称之为不安分的身t四肢相反,对方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变化,彷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莱奥本不敢确定,待少年走近才看清,对方的眼瞳真的是黑se,他从未在任何人乃至於魔族身上见过的颜se。
人类被黑暗之力转化成魔族後,发se有低机率会变黑,瞳se却毫无例外全是噬血的赤红,在见到这名少年以前,他压根无法想像黑se眼瞳是什麽样子。
实际见到以後,他望着那双虽灵活转动,深处实则波澜不惊的眸子,反倒无从想像黑眼以外的少年会给人何种感觉了。
黑se在帝国人民眼中是不祥的颜se,对他们这些经常与魔族战斗的讨伐军而言,记忆中有墨黑的地方则总是伴随着浓得化不开的赤红,交织成为疯狂与沉重的代表se。
他成为其中一员。
他只能离魔族愈远愈好,重新捡回胆小鬼的称号。
为了不被推上正面面对魔族的第一阵线,他主动接下魔族来袭时负责疏散居民的工作,经过几次经验,他虽仍有些笨拙,总算也能单独行动,增加疏散效率,减少人员伤亡,完成疏散的部分骑士也能尽快返回战场。
他当时还不知道夏天是最让讨伐军头痛的季节,万物躁动,魔物也特别凶悍,高阶魔族更是最容易挑这种时候出现,两个就能牵制一整支骑士团,余下战斗人力极为吃紧,居民受到的保护连带变得脆弱,而那个夏天,不请自来的高阶魔族一共三名。
各个骑士团都有负责居疏散居民的骑士,他们彼此也还算有合作经验,在意识到情况是前所未有地严峻後,战力较高的骑士投入战场,他与另一名骑士则守在居民集中避难的基地,以防万一。
他没想到真的有游荡的魔族找到附近,再不有人跳出去转移其注意力便要闯入基地,再仔细一分辨,那竟是以身旁骑士的实力,一照面就会丧命的高阶魔族,他只能心一横,交代骑士留在原地保护好居民,自己在骑士不解又错愕的叫喊声中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成功令魔族眼中再无他人。
他四年多来,剑术从零基础到有模有样,瘦弱的身t练到b普通人强一点,成长为青少年的四肢力气与速度也绝非儿童时期可以相b,单挑一、两名魔族都有赢面,以上却不适用於高阶魔族。
尽管他不愿如此形容,但高阶魔族确实是他魔族化的那种姿态——以黑暗之力强化出的压倒x的速度、力气与战斗本能,b魔兽更难以防范的条件还有c控自如的黑暗之力,不论远功或近战都所向披靡,他不化为对等的姿态绝对打不赢,而不赢的下场唯有一si。
他清楚让自己失控的风险太大,然则他不够聪明的脑袋完全想不出还有什麽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一面祈祷自己能在打赢敌方之际取回理智,一面拔剑给自己制造出一道伤口,接着透过治癒外伤将光明之力引出t外,主动为黑暗之力制造za0f的空隙。
是幸运更是不幸地,他的失控非常成功,他再度忆起那种意识下沉到无法控制四肢的感觉,在这一次的「梦」中用了b预期短的时间便杀si那名魔族,转头又想将基地中的居民屠尽,被他y生生转移杀意至前线活跃的众多骑士,於是如锁定猎物的狼,奔向魔族与骑士混杂的方向,冲进混战的群t中不分敌我地攻击所有视线范围内的个t。
在他附近正好有一名隶属他们骑士团的骑士,是在他之後加入的壮硕青年,第一个发现他也发现他的不对劲,慌忙前来制止他的不分敌我,并试图唤醒他,却不晓得当时的他不仅不是他,也不可能被任何外力唤醒。
他只是还来不及取回不听使唤却也未曾消散白se力量,平衡t内的天秤。
那名骑士b他想像的强,否则也无法稍微激怒被黑暗之力笼罩的他,让他一时放弃了较需要技巧但可以让身上少沾点血的黑暗之力武器,切换成他b持武器更擅长的战斗方式——徒手。
那名骑士也b他想像中弱,被他扼住要害後连一点挣扎的力道都没有传来,弹指间便断了气,脆弱得令发起挑战的他感到无聊。
模糊意识到发生了什麽的他惊慌失措,只能奋力捉住一缕又一缕白se,浑然未觉自己是何时被更巨大、更刺眼得令人咬牙切齿的二十多团白se光团包围,放眼望去皆是纯白,当场挑动他天生对立的攻击yu与危险要优先排除的本能,几乎与光团同时动作,一面闪躲白se的攻击,一面回敬黑se的利刃,必要时还得稍微架起厚实的黑se防护罩,或是将之「穿戴」在手上,将杀伤力较小的白se光团打回去。
他将更多心力放在取回自我上,感觉不出实际过了多久,只觉在他终於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一gu无与lb的疲惫感油然而生,使他浑身脱力跌坐在地,而他并不能否认其中没有「想起自己杀了好几个骑士,包含团内同伴」的缘故。
魔族带来的混乱过去,总归是又一次守住了帝国边境的几个骑士团方有余力整顿城镇和统计伤亡人数,他该面对的同伴终究会来临,意料之内的一张张心寒和复杂表情也仍会造成他的打击,而不同於四年多前如cha0水般淹没他的消沉与无力,他尝到的是椎心刺痛的罪恶感,每名同伴看他的眼神都彷佛在他心上扎了一根刺,不会无时无刻感受到,却容易在夜深人静时一阵阵地ch0u疼,令他想在克制不住的发抖中笑出来,笑到最後泪光闪烁。
一个沉淀许久到几乎成为他核心思想的念头经常以同一句话在他舌尖打转,末了又被他重新咽下,却愈是制止自己说出口,愈加反覆细细品尝。
——对不起,他真的不应该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