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独自伫立在无人的商场里。店舖的闸门仍然是紧闭的,只有紧急出口的灯光照明道路。这里大概是二楼,没有窗户,无法知道外面是早上还是晚上——也或许是日落的h昏。我知道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但我没有离开商场,并非双脚被束缚住,而是单纯没有这样做。静止的室内能够听见氧气和二氧化碳的声音,遑论脚步声。
哒,哒,赤足接触地板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着,有谁在那里?我开始踏出第一步,想要寻找声音的主人。一步,两步,脚步有点飘飘然的,好像踏在云间一样,失足即踩进无尽深渊,此刻我终於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橱窗里是黑se的,紧急出口的灯光是白se的,我的双手是灰se的,梦中的人生只有单se,没有其他se彩。我不讨厌只有黑白的世界,但称不上不喜欢彩se。在蓝se与黑se之中,我会选择蓝se;但要我从刺眼的hse与无垢的白se之间作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选择白se。
走着,走着,越来越接近声音的主人。道路的尽头是一整列的玻璃门,门後漆黑一片,看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现在或许是晚上,也或许是门後粘上了不透光的黑se塑胶贴,我没继续深思,目光停留在门前的影子上。
有人在那里。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sh透,水滴从短发的发尖滑下,滴落在脚下的水洼上。这样会感冒喔,正当冒出这个想法,却看到了她手上紧握着的小刀。滴答,滴答,我不敢想像刀锋流下的到底是不是水滴,也不敢想像小刀割开过肌肤的触感。我开始埋怨黑白的世界,因为在梦中无法从自己的眼睛得到真实。
我听见了低沉的鼓声,x口变得难受。啊啊,我害怕着她,害怕她会夺走我的生命。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终会醒过来的,惜大脑已经对面前的景象深信不疑。「逃跑吧,」全身的肌r0u已经准备逃走,我却没有这样做,单纯没有这样做。就算我si了,也会从梦中醒来,然後回到现实。没什麽好害怕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幻影,甚至不如现实中的泡沫。
把梦中的自己拉出思考後,赫然发现,她正在看着我。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里只有我和她二人,必然会注意到突兀站在路上的我。陌生的她想将我的眼球x1进漆黑的瞳孔,卷入深海的漩涡之中,一不留神就会被吞噬掉。愤怒、嫉妒、憎恨,然後是将所有一一拔走的虚无,在深海的海床上只有si寂的沙。
瞬间,我又被拉出了深海。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改变了:是厌恶的表情。紧咬的牙齿彷佛要刺痛牙龈,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刺穿我的心脏。
面前的她是个不幸的人,而我是个幸福的人。我没法被梦中的人杀si;就算在梦中遇到不快的事,也会很快醒过来;即使在现实遭遇挫折,也能够逃到梦中的世界。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幸福,但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些想法。
那麽面前的她就是个不幸的人,不幸的人正妒忌着幸福的人。
「——什麽幸福和不幸的人,我们明明拥有相同的生命!」
不久,我醒过来了。
那天早上,我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早餐,然後就拎起书包上学去。老师在课堂上说的尽是我听不懂的理论,睡不着觉的我只能够云游太空。穿越天空的尽头之际,我才猛然记起我做了一个梦。於是,我的记忆开始回溯,想要寻回那个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梦。
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叫莉亚。名字跟我中意的游戏角se一样,x格却相去天渊,容貌更是判然不同。为什麽我会知道呢,是感觉吧,我觉得她应是一个无情冷血、自私自利的人。
纯白的机械开始了运作,腹内的衣服沿着圆筒顺时针滚动,渐渐被泡沫吞噬。她窥视着圆形的窗户,里面只有红与白,除此以外什麽也看不见。现在只能待它松开利齿,吐出来的衣服就能再次变成无瑕的雪白。
我渴望成为衣服吗?怎麽会,衣服只不过是人生的配角,而我可是天生的主角……然而,这实在惹人嫉妒。倘若我是一件衣服,那就能够轻易清洗身上的罪业。但谁能替生而为人的我抹去手上的wuhui?神吗?不幸地,我不相信神。
莉亚的手还沾有水泥,可她不打算拧开水龙头。反正已经弄脏了,怎样也洗不掉,不如就这样涂成黑se吧,这样的话还需要染上更多颜se。她细数着幸福的金h、和谐的碧绿、自由的天蓝、诡秘的紫藤……然後就抵达尽头了。没办法,困惑的她靠着洗衣机滑坐下来,继续细数天花板与绿se墙壁的裂纹,以缓和暴力的冲动。胃囊似乎不喜欢算数,数着数着就渴求着被填塞的满足感。
母亲,有什麽可以吃的吗?莉亚呼唤她的母亲,只换来ch0u泣的哭声。别哭了,满溢的泪水亦不能果腹,只会徒费力气,她说话时的感情是如此平复。我说,不要说这些话,你的母亲会感到痛心。她听不见我的话——我也听不见我的话,只感受到自己的嘴巴正微微抖动,可是我确信这份声音传递过去了。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很ai我,很ai我的妹妹,也很ai那个人。她是个平等对待子nv的人,日夜不分厚薄献出自己的ai与生命,能当上她的孩子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事。可是,顺应着永恒轮回而生的那个人分享了这种无私的幸运,所以我讨厌他。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个,却又不能不依赖母亲,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
他应当溺毙於深红的大洋里。
思想是可怕的,又是无罪的,却是最邪恶,最可怕的。如果能够定罪,大概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牢狱,毕竟人类是会胡思乱想的生物,会停止思考的,只有si人和像si人般的活si人。正因为无罪,所以我才能去讨厌他。
莉亚也有讨厌的人吗?她摇头否认。不可能的,只要活着,思考着,就会有讨厌的人。她还是摇摇头,甚至皱起了眉,想要甩开回绕在耳边的杂音。
「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我才会……」
她紧搂着膝盖,凝望被涂上暗红w渍的木制地板,幽幽说道。我听得不太清楚,寻求重复时,莉亚却只是自言自语,之後的问题再也没有回答。
这里得清理乾净才行,还要拼接剩余的木板,家里才能回复原貌。我不清楚这个家的原貌,只见得被掀开了地板的水泥地台。她的手很巧,对美丽的触觉并不差,在手工方面还是有一点自信,但对力气的自信却近乎零。刚才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在这里挖了一个等身大的坑洞。
这样就再没有讨厌的人了,但莉亚的内心不认为这是令人高兴的事。为什麽明明喜闻乐见,反而会徒添悔恨难过?
「我是正确的,没有走错任何一步,我的双腿追随着我的意识而摆动,却在心脏的栅栏前被阻挡了去路。
人是复杂的生物,说得一点也没错。不然,我应该要怎麽解释你的存在?」
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
我渐渐远去,莉亚的容貌已经变得模糊不见,只清楚听到她恳求原谅的道歉。她在跟谁道歉?为何而道歉?这并非她的错,而是我的错,但我无法承担责任,因为我们拥有不一样的生命。
然後,我再次睁开了眼睛。空气是冰冷的,透光的窗帘正随风摇曳。
一所房子,一间房间。房间没有se彩,满布蜘蛛网与尘埃,墙壁斑驳不堪,每一踏步,脚板下的都是碎石。我知道这一切又是那个梦的延续。六张病床,六个人。毋须叫醒他们,因为他们都已经si了。头颅失去踪影,无法以容貌辨别身份,只剩下冰冷的躯g,惨白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斑痕,房间充斥厌恶的气味,大概就是从这几具屍t传出来的。
我掩着鼻子走出房间,看见了漆黑的树林,可是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前纯白的火焰。
他们是谁?你又杀人了吗?莉亚没有回答。篝火的火焰劈啪作响,她虽然站着,龙的火舌几近遮蔽她的身躯。她在想什麽?想必并非哀悼si者。我以为她在发呆,後来才发现她正等待着什麽。
五个颅骨的影子在火舌中飘荡,皮r0u已经熔化,眼珠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後莉亚回到深山的小屋,将其中一只玩偶推下床,拖到屋外的火篝里。火焰愈发旺盛,剥下了肌r0u与皮肤,剩下的骨头与木炭混为一t,恶心的焦味令人反胃。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她重复弃置玩偶的动作,没有一丝动容。原本存在的人类在火焰下变成了一堆白骨,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本来就是披着人类皮毛的白骨,莉亚做的只不过是掀开他们虚伪的面纱。
倘若如此,什麽才算是人?
人类早在三千年前已经灭绝,现在只剩下心脏会跳动的人形r0u块,行屍走r0u才是他们正确的生存方式。手术台上的白骨在身上黏上r0u块,塞入心脏,将自己称作人类,接着睁开了眼睛。跳动、安逸、自满、静止,轮回在白骨的生命里轮流转动,永无休止之日。在si亡的悬崖下,他们会嘲笑仅存的活人,「心脏只需跳动三十亿次就能完ren类的使命,为何还要以生命换取为人的门票?」,却压根没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不了解门票的价值。
生而为白骨,没有渴求,没有突破,毋须冒险,毋须失败,活着只需行屍走r0u,听起来还不错,我竟有点渴望成为会动的人形屍骨。
莉亚凝视着我,似乎对这种想法感到厌恶。开玩笑而已,疯子才会把这些事当成真的,我不是属於这片火海的白骨,亦无法顶替莉亚的位置,我只能够是我,这点我很清楚。
离日出还有很长的时间,来说些什麽吧。
莉亚盘坐在泥地上,静待火焰熄灭。谁都知道这是藉口,但我是认真的,我不配沾上泥泞,没有勇气与生者坐下,就连站在她旁边的勇气也没有,於是我婉拒了她。我决定离开,走进漆黑的森林里,走累了,或许能从梦中清醒过来。对,这是梦,我终会醒过来的,回到灰se的单人床上,吃着早餐的同时,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喂,你要到哪里去?
到我应到的地方去。我很清楚我要到哪里去,那个地方正是我的理想乡,即使是我无法抵达的地方,我无悔踏出一步,因为只要踏出一步,就能更接近那个地方。
那,尽管去吧,不过别忘记,这个世界不存在理想乡。你会回来的,与我一同手刃亡者,超渡亡灵,因为我b谁更了解你,你是一名犯罪者,并非理想家。
不,不对,你不了解我,我否定她的说法。我从没想过要当一名犯罪者。
永无止境的森林只有迷惑和恐惧,还有她的话在我耳边回荡。也许应该回到莉亚的小屋里,但双脚制止不住摆动,彷佛被理想诱骗至深山,但我的大脑仍然清醒的。这是si亡,并非理想,她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理想乡,终有一天会在怪兽的栖息地迷失方向,遭怪兽撕裂躯壳,不b砍下头颅的莉亚来得仁慈,但野兽不必承受罪孽,这就是道德,亡者给活人的生存守则。若要生存,必先沉沦,否则只有si路一条。
我既非理想家,亦非犯罪者;想要回去,又不想回去。对了,这个是梦,睁开眼睛就能解决问题吧,於是我睁开了眼睛,强行脱离令人窒息的梦境,可是率先映s在眼球底下的是灰se的单人床,纯白的天花板,角落还有正在编织的蜘蛛网,熟悉的一切令我不寒而栗。
我的身t动不了。四肢麻痹,鼻子变得不能够呼x1,可是我感受到正在加速的心跳。
我成为了白骨。
正当犹豫要否擦去额上的汗水之际,我嗅到煎蛋与培根的味道。我赶紧抚0我的脖子,大动脉正在跳动;00脸颊,炽热的。我的头颅仍在,我还活着。
可恶!可恶的蜘蛛,可恶的单se……哎,还是找天来清洁房间好了。我放下心头大石,梳洗乾净,换好衣服後,坐到餐桌前享用早餐。不知为何,今天的煎蛋与培根b平日的来得好吃。
时正夏季,蝉鸣纷扰,迂回的山路上夹杂碎石,燥热的yan光透进稀疏绿林,光点与影子在她身上移动不迭。稍微向外翘起的短发并没有束起,乱糟糟的,身穿的冬季校服也不是这个时节该穿的衣服,也不是这个地方该穿的。学生啊,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背影看来也是十来岁左右,书包不在身边,是逃学的学生吗?我从身上的口袋寻不着手机,无法得知今天是几月几日,从地上的影子推测,现在应该是炎夏的正午。
穿着皮鞋的她正沿着山路登往山顶。为什麽要这样做?大概想要触0天空吧。湛蓝的,辽阔的,并非太yan却耀目不堪,高层云就在天空的顶端,我向它伸出了手,刹那却醒觉人类的渺小,这样的存在连云雾的尾巴也抓不着。即使是至高的圣母,相信在苍天之下亦不敢称自己为无上。
yan光不留情地煮沸我身上每一颗的细胞。烈日当空,好热,还有微风,cha0sh的空气带着一点苦涩,盐分黏附在我的颈上,感觉令人烦躁。好想投进海里,冲走身上多余的热量,可是当我看到大海肯定也不会跳下去,因为我没有那种勇气,酷暑也不值得我拿出胆量。
途中,她停下了脚步,左右顾盼,忽尔跳进没有道路的丛林。正因没有道路,所以得拨开扎手的荆棘与乱草,开拓一条新的道路。虫子飞到我的手臂上,尚未x1shun我的血ye就被我拍si了,但仍有其他飞虫蜂拥而至。去去,我可不是移动的食物库,正当我手足舞蹈之时,发现她已经走远,没有停下来等待的意思。为过多虫子劳神的同时,我亦要快步跟上她的步伐。
绿林里遥远的光点成为了满溢出画布的蓝,俯仰之间,面前的景se豁然开朗。这是yanyan,天空,一线与海。海浪的声音卷走蝉鸣与夏季,一线隔开至高无上与无尽深渊,盐的味道混合了大海与汗水,就连我的意识都混杂其中。说不定这片汪洋就是某人的身t,海洋的生命就是细胞,正在某人的t内活着,挣扎着,出生,然後被柯罗诺斯一步一步推往生命的终点。每颗细胞都是生命的消耗品,生命则是这个世界的消耗品,而世界则是神的消耗品……那到最後,怎样的存在才能进入涅盘?身为消耗品的我们该如何摆脱命运?
很简单,成为不能被消耗的一方,抑或是成为消耗的一方,这就是我的答案。努力成为消耗的一方也无法成为b神更高阶的存在,我只能往另一方前进,命运却不允准我继续通行——也许是我擅自踌躇了脚步,她却走到悬崖的尽头,踩着跳起的浪花,迎着海风,张开了双臂。
「我现在就去吞噬这片大海,你也要去吗?」
她在说什麽傻话?拼命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看海,而是为了吞噬大海?别说蓝鲸,孱弱的人类又怎可能吞噬大海?不可能的对吧?单单是想像那个画面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不可能的对吧?因为你就算抵达海底亦只能成为被淹没的枯骨。就连呼x1也要过问旁人的你啊,什麽也做不了。」
爬到这里都已经筋疲力竭了,除了自保,我还能够做什麽?0露白腹的鱼儿在海面漂浮着,我得拯救牠,可牠距离我过分遥远,我没办法伸出我的手。旁边有一棵即将倒塌的乔木,但我的力量充其量能折断树枝,尽管我有多努力竭力亦没办法将它扶正,那就等待它塌下的一天,然後呜呼哀哉吧。我并非没有善良的心,受能力所困而已,怎样也是白费力气,那倒不如留点力气为将来作打算。我现在也说不清那到底是我的将来还是他人的将来,不过将来总有一个人需要我的帮助吧。
「所以啊,你不值得活在那边的世界,把存在的证明交给我吧……」
说完,她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被浪花缠绕的身t理应躺在荒芜的海床,她却持续往下沉,连同我的意识一同拉进深海,我彷佛是一只被x1尘器扯进集尘盒的蟑螂,意识无法再控制我的去路。身t不知不觉被海洋麻醉,深渊的压力拒绝了浮沉在海里的太yan,让漆黑填满坑洞里的水晶t,无法分辨哪里才是道路的尽头。
前面迎接我的究竟是什麽,是si亡的寂静还是深海鱼的血齿都没所谓了,反正结局只有一个,就这样坠入梦乡吧,於是我合上眼帘——我不晓得自己是否闭上了眼睛,或许是闭上了。纵使将眼球附近的肌r0u弄得疼痛不堪,仍然无法安然入睡,这肯定是还没紧锁眼帘的缘故,因此我才无法做梦,还是说……我已经忘记该如何闭上眼睛?
对啊,我不能够入睡,所以我早已抛弃了睡眠的方法。
莉亚,现在的你在哪?我又在哪里?
这里好黑,好冷,我快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快救救我……
呐,拜托,听到的话就回应一下我吧,不然的话……
我的时间仍停留在过去。
灰se的箱子,耸立的铁柱,外头仍是灰se的墙壁,我身陷牢狱之中。墙壁的灰se挂钟滴答滴答地前进,我怜悯它,可怜它,它以为那就是前方,实际上却不过是原地打转。它肯定知道的,无奈这是它的命运,无论如何它都得接受,绕了一圈又回到,陷入永恒的回廊无法自拔。
我抱膝而坐,已经多久了?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年?我忽地想起来了——那可是整整十年的时间!经历了十遍的春夏秋冬,我仍蹲坐在冷若冰霜的混凝土上,紧搂着大概是我的头——我不知道那是否我的头,只知道它连接着我的脖子,鼻腔随肺部的起伏喷出热气,我以此证明那是我的头。这颗头相当的痛,如脑筋被歇斯底里地拧紧,几乎要断裂般的痛,但又不似普通的头痛:我感觉到滚烫的泪快将涌出眼眶,那麽,那应该是泪水快将溢出的酸痛吧。我只能感受,无法ch0u离我的痛进行思考,譬如说,思考为何要哭,为何蹲坐在地上,为何身陷牢狱之中,为何混凝土的地上长出了杂草与花儿——它是静止的,风没有让它摇摆,这时我才发现这里进不来半点微风。我瞥了一眼花儿,是一朵hse的狗舌草。
即便没有风,我亦得动身,我知道我必须动身,身t却动不了。我抬头看着时间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就在我的面前,又像在触不可及的遥远的西方。「你到底在哪里?」我想要呐喊,哽咽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我又要到哪里去?」我向我的心提问,然则得不到任何答覆。我站立在悬崖上,深知自己不能够堕下而紧抓住藤蔓,我的心却擅自凝视着悬崖的深渊。它早已与深渊的怪物同化,伸出恶魔的鞭子将我包裹住,它称其为对我的保护。
「请你别误会,我还ai着你的,b谁都更ai你,」我的心躁躁然地跳动,急忙证明它对我的ai。「你不必在冰冷的卧室里久候终结,我会牵着你的手,领着你往前方走去……那确实是前方,你的未来,并非永恒的回廊。你将要摆脱它,而你也清楚知道的。来,牵着我的手,我们缓慢地降下……」
他轻声地说,声音就像微风般,却吹不动狗舌草。我不打算伸出手,仅仅是瞟了它一眼,接着我就气了:它竟然顶着未来的他的脸皮!我不认识拥有这张脸皮的人,我的心却告诉我这张脸皮正是未来的他,他的肌肤白如凝脂,挺拔的鼻梁长得跟以往的不一样;他的发se理应是深se的才对,头顶却蓄着浅se的,刺刺的短发。「不对,那里不是未来。」我摇头否认他的话,攥紧拳头,吃力地压住我颤抖的声线,嘴里沉y道。「那里不是所谓的前方,我知道的,那其实是无底的深渊。我的心,你是我的,我怎可能不知道你在撒谎。你这个骗子,我决不会牵着你的手,终有一天我会醒来的,牵着把我唤醒的人,带我到远方的未来去……」
听罢,骗子扬起歪斜的嘴角,轻轻地笑了笑,笑得像个记忆中的孩子。他托着腮帮子,脸上浮现出黑洞般的漆黑——它把那块脸皮抹去了,也许是我把它的脸皮抹去了。
「你不牵着我的手,那麽,你还能够到哪里去,我的莉亚?」
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前进。存在既不存在的幻影消失了,再次变回墙壁上的挂钟。狱中上方的小窗户透进了一点斜yan的余光,提示我该苏醒过来了。没错,这是梦,睡梦中的我将会睁开我的眼睛,离开这个号称永恒的回廊。世上的永恒都是虚伪的,时间终将前进,永不後退——不可能後退,亦不可能停滞,即使我躺在地上不愿前进,我的脸被石子路上的尖石磨至糜烂,它都会拖曳着我的身躯前进。我根本不必害怕时间的停滞,时间不会停滞,只要我睁开我的眼睛,我终将会醒过来……
像秒针般滴答滴答地前进……
……
「好久不见,我亲ai的莉亚。」我的心扬起歪斜的嘴角,坐在狱中的一片草地上,身旁长着一朵hse的狗舌草。「你要牵着我的手吗?」他注视着噤若寒蝉的我,再次向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