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拉开门,卫鱼机械的往里走时,听到张老师说: “我想,你来看她,她总是高兴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以如此形式。
卫鱼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哭不闹,连眼泪也没有流一滴。她只是伸出手,将安迪有些凌乱的头发拨了拨。
其实他们谈不上熟悉,甚至不能称作朋友。这些日子,她甚至在日渐忙碌的工作中忘记了安迪。只是偶尔想起来,会在工作结束后去福利院门口,试图再见见她。
这大约是自下雨那一天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安迪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是站着,看着,就好像默默地行道树。默默地观望着。
就好像许多年以前,她亲眼目睹父母死在自己身边,泪水干涸,连一滴都落不下来。等到救援队员将她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她竟然忘记了应该怎么哭。
或许不是忘记了,只是明白,当时她所面对是的哭泣无法解决的现实。
残酷,无情。
仿若此刻安迪需要面对的。
这个世界,终于还是放弃了她。
卫鱼想起许久前安迪在出租车内靠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说, love andy。
或许不仅仅只是一句歌词。
那是一个站在世界边缘,渴望被世界善待的姑娘的单纯愿望。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安迪那日说的话。
“我也想要活着啊。”
活着。
多么单纯地理想。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浑浑噩噩之中卫鱼竟然走到了电视台。她看着远处矗立在一栋栋高楼大厦之间的电视台,竟然第一次对自己如今正在从事着的以及将来会继续着的工作感到了迷茫。
她可能无法帮助任何一个人,却一定会需要依赖他人的秘密而活。
记者,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真理?
还是残酷的现实。
没有人告诉她。
卫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边偶尔走过来一个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一个不注意趔趄地往旁边倒过去,等站稳试图跟那个人道歉地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打算回去。
方令越隔着老远就看到魂不守舍的卫鱼,身边同事招呼他去喝酒,他略烦躁地拒绝,想了想,往这边走。
步伐很快,越来越近的时候又可以放缓。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姑娘红肿的双眼,颇像鱼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
听闻声音,卫鱼蓦地抬起头,打量了对方半晌,才磕磕盼盼地唤他。
“方老师。”
方令越不悦地问: “我问你怎么了?”
“啊,我,我,哦,没有什么。”卫鱼说着就要走,刚转身就被方令越像抓小鸡仔似的抓住了衣领。
“卫鱼,你不适合撒谎。”
方令越放开手,看着那个要逃跑的人乖乖地转身。只是此刻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眼见着就要滚落,却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方令越以为是自己方才下手太重,不免放轻声音又问: “你到底怎么了?”
这大约是他三十多年里第一次跟小姑娘这样子说话。也不对,自从遇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方令越总害怕自己声音大了吓着他,可又总是忍不住要吓唬他。
他担心,有一些情绪,会吓着她甚至吓到自己。
方令越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卫鱼的头上。她头发很短,毛茸茸的。方令越拍了拍卫鱼的头,说: “别哭。”
刚说完,卫鱼的眼泪就夺眶而出。边哭,边低头试图用袖子挡住自己的眼睛。方令越就看着她的小身板颤抖着,耳边全都是卫鱼的抽泣声。
那只搭在卫鱼脑袋上的手稍微使力,将人推到自己的怀里。小小地一团,手臂依旧撑在自己的眼睛上,生怕被人看到泪水来。
“别哭了,嗯?”方令越忍不住要哄。
卫鱼一边抽泣,一边道歉: “对对不起啊,方老师,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想哭”
方令越低头看小姑娘,无奈地笑。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我刚才去了医院,安迪安迪她去世了。”
听到这里,方令越也是一惊。想起那个倔强的不接受采访的小女孩。
只是这些年他早已见惯生死。
如果要哭,怕已经早许多年以前就哭够了。
心都是死的。
方令越拍了拍怀里姑娘的脑袋,没有再说话,任由她哭泣。可是她实在倔强得很,憋着不出声音,憋的厉害了,发出像是要哭死过去的声音。
两旁的路灯缓缓地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半亮的天空,光亮下哭泣的人,人来人往中无人停顿,更无人探究。
徐志宇端着餐盘,刚找到位置,还没来得及坐下,揣在兜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他把餐盘放下后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消息都来自一个号码,连备注都没有。
“大叔,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了?”
徐志宇眉毛猛地一跳。
接着往下看。
“好无聊啊!!!!”
“大叔,来找我玩呗”
三条消息间隔五分钟,隔着手机屏幕仿佛都能看到对面那个捉急又烦躁地发信人。徐志宇把手机揣回兜里,没想要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