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上街街？”买糖糖？

胖胖的小脸被小猫洗得生疼，然后脱得光、溜溜的换干净衣服，一边坐在床上问。

“不去！”小猫忙着洗完胖胖，又洗小白象，给小白象换干净衣服。

“猫姨，要回家了吗？”小白象打开双手，等小猫帮他提裤子，系上小腰带，任凭胖胖在床上疯跑。

“恩！”小猫静静地点头，给小白象套上外衣，然后给两个孩子嘴里一人一颗蜜饯。

“阿妈——快。”胖胖看着已经下床活动的小白象，着急，让他阿妈赶紧给他扣好小花布鞋，他也要下床玩。

但小猫给胖胖系好鞋后，并没有把胖胖放下来，而是给两个孩子一人穿上一个大兜兜，在后面系好，再把已经分好大饼饼，用叶子包好放进两个孩子的兜兜里，再把烤好红薯条以及去了核的干枣也放了几个进去，担心一会孩子们饿了哭闹。

“格格……”胖胖摸摸摸，从自己兜兜里掏出一根红薯条给小白象看。

小白象也拉着自己的兜兜看，胖胖忙把自己的胖头探过去看。

“小财迷！”一猫爪轻拍在胖胖头上，小猫其实心里有点心虚，因为给小白象的比胖胖多，胖胖是谁，只要多的不要少的，倒不是偏心，而是担心晚上巫冥可能会把小白象在身边，出了那样的事，谁有心思做饭，吃饭，小白象饿了怎么办。

胖胖抱着头，很委屈，他真的只是看看，随便比较一下，没打算拿小白象得！

“给！”小白象掏出一根最粗的，恋恋不舍地给胖胖，心里老舍不得了，只是他安慰自己，自己是哥哥……

胖胖抱着胖头，偷偷地瞅了瞅他阿妈，突然发现他阿妈在整理背篓没看见，忙伸手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兜里，把自己那根小的给了小白象。

“走了！”小猫背上背篓，拉上门，就抱起胖胖，牵着小白象往寨子外的田边走，寨子里素来是门不闭户的，用不着上锁，不过话说回来，锁这东西素来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胖胖妈这是抱着孩子去哪里啊？”寨子里一个女人回来做晌午饭，看见小猫把两个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地出门，觉得奇怪。

她听说胖胖爸不是在家吗？据说那个男人高高壮壮的，腰上的刀雪亮雪亮的，而且还有人说他晚上回来时背得弓都像月亮的颜色……

“去地里给我娘送饭！”小猫抱着胖胖笑，就算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心里再恨再恼，也要对人笑，因为她们现在是外姓人……这些道理他儿时就懂。

“听说胖胖爸回来了？”女人笑问。

小猫心里微微不舒服，脸上还是笑：“恩，正巧回来。我走了！”讨厌和这些人啰嗦。

“哦，也好，我也忙呢！”女人其实很想问，胖胖爸回来干什么的，但小猫一脸笑盈盈的，似乎导向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昨天？”女人心里搁不住事儿，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因为有人说，小猫的男人是回来找茬的，心里要有个底才好。

“昨天？”小猫抱着肥胖胖转过头来看女人，故意挑眉：“四婶子是听了什么？”寨子里会有什么的话，久住山中的小猫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底，觉得不是好事，但是昊烨在，自然他觉得不用怕的。

“没……没什么？”四婶子笑，岔开话题悄问小猫：“胖胖爸，怎么突然回来了？”真是巧啊！

“看胖胖！”胖胖咬着红薯干，笑：“阿爸……想胖胖……胖胖乖……”

“呵呵呵！”四婶子看着笑得一脸无邪的胖胖，想想也是，谁家有闺女像胖胖谁不想，再说……四婶的眼打量了一下小猫，媳妇好看也是放不下的。

“阿爸给胖胖买了不少好东西吧？”四婶子笑问胖胖，但听在小猫耳朵里，就满是警惕。

胖胖嚼着红薯干，想不起阿爸买了什么，倒是想起早上那个侍卫叔叔的话，于是他说：“生妹妹……阿爸……阿妈……生妹妹……胖妹妹……”阿爸让阿妈给胖胖生个胖妹妹！

四婶子笑，人嘛都是女人，都是明瞭其中意思的，忙笑：“是了、趁年轻多生几个是好的，谁家不是七八个……”说着女人拍了拍小猫：“再生个妹妹好，你看那个山雀，一连生得都是儿子，这不是给别人生的吗？养个闺女好啊，大了招郎回家，才有人立门户啊！这儿子都是给别人养的！”

“……”小猫脸红，心里埋怨谁和胖胖说这些混话，但一想到生闺女，心里压力也大，第一个熊熊是儿子，胖胖也是儿子只是当闺女养，忍不住心里想，不知道两个大男人生不生得出闺女——

但不生闺女，大寨谁来继承？总不能像阿帕那样……

“孩子都生一个了

，还不好意思啊！”四婶子推了推小猫笑道：“这可不像我们岭西的女人哩！赶紧去吧，你娘只怕等你呢！”知道小猫的男人回来不是来找茬的，四婶子心里舒服不少。

虽说她们人多势众也不怕什么，但是今早道聼涂説的，倒觉得小猫的男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且不说外表的描述像传说中的英雄，单是听人说，他昨晚回来，手下还跟了二十几号人，都是骑马带刀的，据说他们看见有一个身上还带血……

“那我们先走了。”小猫抱着咬红薯干的胖胖，左手拉着正和泥土拉扯的小白象顺着小石板乱铺的小路一路顺着下去，直到田坎处。

“阿妈——胖胖走！”胖胖看着小白象走在前面，觉得下面好玩。

“不行！”小猫不放，虽然田坎上今日没下雨，路面很干，但是凸凹不平的，胖胖一个倒栽冲掉进土里怎么办。

“阿妈……阿妈……胖胖乖……乖乖叻……”胖胖扭啊扭，就是要下来。

“不许跑！”小猫无法，只好把胖胖放下来，弯腰时，余光不禁发现刚才的四婶子没走，竟然在后面静静地打量自己，不禁回头去看。

四婶发现小猫看她，忙红了脸掉头走，刚才一看一不小心有些错神，总觉得像个人，又不清楚，等小猫抱着胖胖走后，四婶子看着胖胖那眉眼，这才想起原先山雀家寨子里做长工的孩子，叫山猫什么来着，不知道是不是一家……

小猫自然不知道四婶子的想法，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胖胖无头苍蝇似的疯跑，更让他头大，忙一路跟着，也幸而这里都是种田，不似大寨那里有一块块的水田，跌进去就成泥娃娃了。

“阿妈……不抱……不抱……”胖胖抱着小白象不让小猫把他抓回去。

“那阿妈抱哥哥！”小猫威胁。

胖胖抱着小白象：“阿妈……不抱！胖胖抱！”

小猫才懒得和胖胖理论，一张猫爪就把胖胖提溜起来，单手打横抱在腰间，另一隻手牵住小白象，就往前走，把一路正忙于农活的女人们惊了一跳——喝！

看似文文弱弱的胖胖妈，这时候突然让她们有一种看到同类的惊奇感。

“你看看，那不是三娘家的么闺女？”一个人远远的看着小猫下来，忙喊，满眼惊讶。

“可不是，我还以为她是下不得地的！”一个人起来捶捶腰，笑道。

“我瞧着他可比你们力气大着呢！”一个男人起身，看了看在小猫挣扎的胖胖，笑道：“一隻手，你们一隻手未必能抓住那个小胖胖！”同岁孩子中，胖胖是出了名的大块头和小力气，寨子里三岁孩子都抢不到这胖胖手里一样东西。

“胡说什么！”男人媳妇给了她男人一毛帕，如果不是寨子里突然说小猫男人回来了，这些男人们都该趁着天晴，去山里打点野味来给孩子们弄点肉星。

“呵呵……”男人不敢言语了，继续埋头做事，这寨子里的女人个个都是老虎，惹不得。

“她男人怎么没来！”一个人好奇的问。

“我刚才看见他男人送她二姐回来，就说是进山打猎了！”一个男人从那边田头走来，拾起放在地上的水袋喝了起来，“今儿，都是你们疑神疑鬼的，不然今儿倒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可不是！”一个人应和，“人家三娘家来我们寨子可少做好事，老阿婆的腿如今能走动了，就是三娘给治好的。”

“这我们那里知道，山雀那丫头，你们说真是自己跌得？”

女人也过来擦擦汗，随便把田坎边一早带来的吃食从背篓里拿出来，打开叶子，铺在田边，折了几根细枝剥了两头树皮做筷子。

“这谁看见了？还不是都听她们说的。”另一个女人过来，手里拿着新摘的几片叶子，迭成碗状，用一根小树枝别住递给每人一隻。

“不过，我听老三家说，是山雀去找人家麻烦，好像跟人家孩子说的差不多……”

“山雀这孩子，以前挺实诚的！”

“可不是！不是自己家亲戚，她的事我才不管。”

“以后也少管，老阿婆这次丢了面子，正不开心呢，听说了吗？石头家媳妇昨天生孩子，三娘气病了，都没去，结果连夜翻山去东边寨子请的稳婆……”

“难怪，今天下地都没看见三娘出来，石头家媳妇怎么样？生了吗？”昨晚都忙着去看小猫男人了，心里担心是小猫家喊来帮忙的。

“情况不太好！你没见他家人都没下地吗？”

“难产了？”

“恩，那个稳婆说只能保一个……”

“一会忙完，咱们就过去帮帮忙……”

一群人就在那里叽叽咕咕，话语的重点终于从小猫家移开，至于大家议论什么，小猫也无暇去听，去探问，他家胖胖哇哇叫得他心里火气噌噌上冒，但看见田边巫冥时，小猫想给胖胖屁股拍几下的心情顿时没有了。

春日的阳光已经微微的有些偏移，但照在水田里，不知道为什么，小猫明明觉得这阳光很暖和，但是这暖和似乎在巫冥止步了，怎么也无法触及巫冥苍白的脸。

“别闹，你阿妈累了。”小猫静静地对小白象说，然后悄悄地把两个孩子和那边赶着牛还在两边地里忙碌的人招呼过来，大家一起吃晌午饭。

“小姐怎么来了！”

“小姐先吃！”……轻轻地言语小心地说出，无数双眼睛偷偷拿余光看着巫冥，但巫冥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晕厥，她只是像尊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小猫也不敢打扰，只是看着两个孩子，静静地望着巫冥那出神的模样，觉得风吹来的声响都是悲伤的调子。

“阿妈——”小猫一时没拉住，就见小白象静静地挨过去。

巫冥不想回头的，尤其是现在，她不想，也不敢看见小白象，但是孩子挨过来时，她无法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假装自己很坚强，假装自己能挺住一切——

巫冥强拉出一抹笑，对着儿子想拉出一抹笑，只是笑在嘴角好难，结果她只能抱着小白象，泪落无数，尽在咫尺的小猫连着眼前的天地，就连那高高挂在天际的阳光都被氤氲缭绕。

“阿妈？”小白象拿小手拍拍巫冥，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难过，但是母亲颤抖的身体让小白象心里仿佛感觉到了母亲巨大的忧伤，也难过起来。

小白象眼雾蒙蒙的，但他觉得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不能哭，于是脸上明明已经挂着泪，却还是说：“阿妈，不哭，阿爸会回来接阿妈和小白象的。阿妈不哭，不怕……”小白象保护你！保护妹妹！

巫冥努力压抑的痛，心尖最后一道闸门因小白象的话，瞬间崩塌，她闭上眼，只觉得泪如雨下，滴滴落在心间，不知道如何对小白象说，你的阿爸再也回不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阿妈——”小白象不懂阿妈为什么哭，他也知道男孩子不可以哭，但是他心好痛好痛——他不懂阿妈为什么这么难过，他一直很乖，很乖，对胖胖很好，对妹妹也好，而且他很听猫姨的话……

“阿妈，小白象乖，乖乖的！”小白象哽咽……